林凜央瞅了一眼惜雙,平日裡舌燦蓮花眼下筆直立一旁,任憑這股子暗流湧動。

只得自己來了。

林凜央對兩人周到行禮,道:“二位都出生於仙門望族,名號報出來各修士禮待有加,眾邪魔不戰而畏,實在犯不著為區區鬼卒劍拔弩張,都各退一步。安公子實力不宜顯露過多,藏藏對你對安闕宗都有好處。”

安信一言不發看著林凜央,眼神複雜。

他雖救了他們,但從未指望過他們不告發,也沒想過要殺人滅口,當初修屍道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沒備好退路又怎會修這個?

是以,方才便打算破罐子破摔,再召一次屍團搶湛臨,林凜央看出他有此意圖,站出來遊說,可林凜央最後一句意思十分明顯——你安信能敵念澤君的“實力”拿不上臺面——若不是有意願替安信隱瞞她不會這樣說。

若果真如他猜想,倒真不好動手了。拋開兩族關系考量,放下鶴骨笛安信連念澤一個手指頭都碰不到。

九尾玄狐祖先西王母座下靈獸之一,因偷食不死藥被貶下界重新修道。明淮上陸還未有修士之時,九尾玄狐就開始修道,每一個升入天狐後誕下的玄狐會遺傳部分神力,這一特性致使他們修為比其他修道者永遠領先,也成為妖界唯一一個半妖半神的種族。

這沒把握的仗還是不要打比較好。

思及此,安信不動聲色將笛子收入袖中,道:“好,人你可以帶走,下次雅議會上務必給我們一個交代,且要帶上他。”

十年一度的育仙大會在五月底,按照慣例將原本四月半的雅議會推至月底,屆時只要是參與大會者均可旁聽,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談論此事,湛臨成為眾矢之的是不可避免的,審判都省了直接剔鬼仙骨。

念澤沉默半晌,緩緩道出一個好字。

惜雙不可置信看著他。

拎得清就好。安信將兩根繩索都遞給他:“念澤君一族之主一定不會誑小輩的,對吧?”

念澤接過繩索,解去一根,不冷不淡看了安信一眼,不置可否。又挨個看了看林凜央與惜雙,對後者道:“辦好了趕緊回。”說完,便在三人各懷心事的目送下騰雲駕霧而去。

“既然他能來去自如,”林凜央收回目光,“安信你應該也可以禦劍出去吧?”

安通道:“我是可以,你和他呢?我走了,你和他能活著出去?”

林凜央微怔。沒想到安信會如此講義氣,雖說打過幾次交道,但自認為他們關系還沒到能同生死共患難的地步。憑良心講,若異位而處,她做法未必與安信如出一轍,至少不會如此爽快,畢竟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什麼。安信此言一出,她倒有些不知所措,一時無法接話了。

“不要太有負擔,”安信走上一座小山坡自顧自在前頭開路,“你要幫我保守秘密了,再落井下石也太不是人了。”沒聽見跟上的腳步聲回過頭問:“怎麼樣?還有體力趕路嗎?沒有的話就勞煩先生背背,不用不好意思。”

惜雙拉過林凜央,扶她肩頭,推著她走在前頭,道:“我就知道。食人谷剛經過一場激戰,說不定有什麼在覺醒,最好警醒著些。”

他們順著兩則山丘往谷中深處走去。三人走在沾著腥黃液體的草地上,將粉草翻得窣窣作響,倒向一邊,留下一條小徑。

“關於你修屍道之事,我有幾個問題。”林凜央抖開肩上的手,匕首滑下落入掌心,偏頭道:“警備些。”

“問吧,我酌情回答。”

“那日在許府,小桃是你煉化的?”

“加了把火而已,”安通道頭也沒回:“許府裡的屍修還沒那能耐,在半盞茶功夫內單獨煉成兇屍,何況還是有魂之屍。”

林凜央凝視著鋪在安信背後如瀑的青絲,發梢微卷搭在水蛟圖紋上,問道:“為什麼?”

安信負手而行:“替那個熱心腸的小子幫你們一把。”

林凜央道:“你就那麼有把握不會被牽扯進去?以你的修為不這加一把火,拿下劉騰綽綽有餘。”

安信放緩腳步,沉默須臾才道:“實際上,鶴骨笛音的確有鉗制怨魂之效,但時效不長。為了救你那手無寸鐵的惜雙先生,吹響鶴骨笛。當時我並不知道許府還有一具女屍,用力稍猛,導致女屍誤以為是我在喚她,兇屍瞬間煉成,蓄勢待發。”

林凜央道:“那你為什麼不等魂離體再進行第二步?”

“我低估了劉騰的怨氣了,我沒想過我手下的兇屍會與魂同歸於盡。你和邊心遠被壓製成那樣,多撐一刻都有危險,只得激化怨氣與陰濕之氣,令屍魂相鬥。”安通道:“再說,一魂換兩命何樂而不為?”

林凜央冷冷道:“你要是見過她母親痛失愛女失魂落魄的樣子,就說不出這樣的話了。”

“你要搞清楚,要她兩次命的是劉騰,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