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衡聽他一邊祈求地呢喃著什麼“爹爹,你就殺了曲伯伯吧”,一邊滿是卑微地說著“求求你們了,別殺我,饒了我和我爹吧”。

他恍若未聞地按住劉芹的手臂,以防他亂動。然後將手指搭在他的腕間,向他體內輸送著內力,緩解著對方的痛楚。

隨著這道內力在劉芹的經脈裡遊走,他身體的顫抖漸漸減弱,然而喬衡一直未曾停下輸送內力。

直到劉芹呼吸徹底平穩下來,喬衡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又過了片刻,劉芹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一開始時是沒有任何焦距的,隨著意識逐漸回籠,他的思緒隨之清晰起來,方才發生的一切事情的記憶也紛紛湧進了腦海中。

他近乎崩潰地叫道:“你知道了!你知道了!”

對方知道了,衡山派劉三爺的兒子就是個軟骨頭!一個向滅門仇人跪地求饒的軟骨頭!

金盆洗手大會上,眾英雄豪傑向他投來的鄙夷眼神彷彿再次浮現在了他眼前。

劉芹等待著對方不屑的一瞥,又或是像他爹爹一樣,罵他一句“小畜生”,再說上什麼“你不配為人子”。

然而就像是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他在等著對方盤問自己有關李家滅門案的事情,結果等到竟是一句“劉公子今後有什麼打算?”一樣,他得到的永遠不是他所猜測的。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披著罩衣的青年依然側坐在床沿上,搖曳的燭光打在他的臉龐上,顯得他整個人都安謐又靜穆。

對方這般問他:“你還有哪裡不適嗎?”

白日裡相見時,青年每一根頭髮每一片衣角,都打理得一絲不苟。而此時,他烏黑的髮帶用髮帶輕攏著,帶著些許倦怠地散在身後,此刻看去,竟莫名有幾分溫柔。

劉芹愣愣地看著喬衡。

他想要再次嚎啕大哭,但他只是哽咽著說:“你不用管我了,我這樣的人早該聽我爹爹的話死在衡山上了。”

喬衡有些累,正暗自歇息著,聽到這話,他直接道:“無稽之談,這世上就從沒有別人要你死,你就必須死的道理。”

劉芹啞聲說:“……他是我爹爹。”

喬衡哪管誰是誰爹爹,誰又是誰兒子。

《笑傲江湖》的原著他還沒忘呢。

他只知道,劉正風在家眷弟子皆亡後,與曲洋合奏一曲,然而簫聲中猶有遺恨,被曲洋聽了出來。曲洋問:“莫不是為了令郎臨危之際,貪生怕死,羞辱了你的令名?”劉正風直接承認了。

若是名節受損,就該去死,那自己這個總是莫名其妙成為宵小之輩的人,為保全自身名聲,每一世穿越伊始,在發現自己身份的第一刻就該乾脆利落的自戕。

自從陷入這無止境的復生命運,喬衡從表面上看去是一世比一世要清雅斯文,但內心裡的乖張陰戾卻與日俱增。乃至極度壓抑時,耀日都是灰的,明月都是暗的,天非天,地非地,這世間就沒一個大好清白人。

劉芹:“我做錯了事情,我如今活著也不過是苟且偷生罷了。”

自從他從嵩山派手中手裡逃生後,他一直過得渾渾噩噩,形如乞丐。直至被朝廷中人找到後,他才像是從夢中驚醒一樣,認清了現實。他尋過短見,卻被會武功的內侍攔了下來。他被質問你就不想報仇,讓行兇者血債血償嗎?他想,他當然想,可是他不敢。

喬衡:“我怎麼不知道你做錯了什麼。”

“我……我不該聽他們的話求饒的。”

喬衡低笑起來:“有意思,只許你爹爹把‘伯牙子期之誼’視為世間珍寶,就不許旁人視生命為人間最可貴之物,這是哪來的天地至理?金盆洗手大會那日,在場豪客無數,就連他們都畏於嵩山派之威不敢出頭。怎麼到了你身上,就必須硬氣起來,‘貞烈’的去死了?”

這話說得委實刻薄。

劉芹漲紅了臉,他覺得自己該維護自己父親的名聲,但是心底又有一個很微弱的聲音在悄悄說,你自己明明也曾經這樣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