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柝試探著問:“阿兄,這座院子的租金貴嗎?”

喬衡聽到了他的問題,但是他沒回話。

金柝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記得阿兄當初剛考上解元時的那段日子,有時他外出玩耍歸來,阿兄這邊會多出一些從前未曾見過的人送來的賀儀,往往都是由他負責幫阿兄收拾起來,小則一包點心、一盤豬頭肉,大則成錠的細絲雪花銀、上了年頭的林間老參。

一開始他還饒有興致地問一問阿兄這是怎麼來的、這東西作價幾何。到了後來,他頂多見怪不怪地問一句“這又是?”,而阿兄同他一樣,對這個問題已經是疏於回答了,只管看書習字,而見到阿兄這樣子,他就明白——

這又是他人送來的。

看樣子,這座宅院的來歷同樣如此。

可他真的不是那個曾經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憋了會兒話,最終還是忍不住悄聲道:“阿兄,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一根根刷著朱漆的立柱撐起了抄手遊廊,喬衡踏上走廊,微微抬首無所事事地欣賞著遊廊上方繪製的一幅幅圖案。

聞言,喬衡反問道:“有什麼不太好?”

金柝漲紅了臉,說:“就是、就是……”

喬衡輕笑一聲,道:“你放心,有人不過是中個舉,就有人上趕著送三進三間的大宅子,田產店鋪奴僕丫鬟一朝具有,我這又算得了什麼。”

他說的這人是誰?是《儒林外史》中的范進,如何能拿來當參考例子。他這麼說完全就是在哄金柝玩,但他這樣說,金柝就這樣信了。

金柝稍稍放下了懸著的心,緊緊跟在喬衡身後。

院中生有一株古槐,枝條橫生,葉片茂密,樹冠成蔭。喬衡望了它一會兒,然後對金柝說:“這麼大的院子,夠你練劍學輕功了。還是那句話,你專心習武就好了。至於其他的事情……”

他負著雙手站在抄手走廊上,聆聽著槐葉在風中沙沙作響,繼續說:“今朝有酒今朝醉,你想那麼多做什麼。”

“一切有我。”

……

嶽靈珊托腮凝視著窗外一從錦簇繁花,自從狀元遊街那日後,她就惦記上了那個姓喬的狀元郎。

這段時日以來,她又見過這位喬公子幾次,不過每一次都是遙遙望一眼,然後就若無其事收回了視線。

無論見幾次,她都只會覺得他同那個林少鏢頭是那般的相像。然而兩人周身的氣質,又是天差地別。

她這點小動作,當然瞞不過陸大有。

陸大有背地裡唉聲嘆氣,完蛋了,小師妹真的被那個狀元郎給迷住了,這可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他只得化悲憤為動力,全心投入都練武中。

此時此刻,他正在院子裡練習劍法,雖然如今不在華山,但功課上總不能太過懈怠。回到門派那一日,師父少不得要算一算總賬,要是自己真的在山下玩瘋了,大概他就要被趕去思過崖和大師兄做伴了。

再加上小師妹的事……

如果大師兄要找他切磋的話,希望自己不會輸得太慘。

小半個時辰後,陸大有收功,他從一旁的桌子上拿起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然後就聽小師妹說:“六師兄我出去一趟,如果我回來遲了,晚飯就不必等我了。”

雖然小師妹沒說,但陸大有哪能猜不到她是去哪裡了。

看天色,這是又到了那位狀元郎當值結束的時辰,小師妹這是想要在對方回家途中看一眼呢。

許是今日朝中有事,嶽靈珊沒能見到她想要見的那個人,再一打聽,才知道對方不在會館裡住了。她暗自記下對方如今住在何處,走在回去的路上,一隻手無意識的繞著一縷髮絲,她知道,她和六師兄在順天府呆得日子已經夠長了,再耽擱下去說不定她娘說不定就要親自下山來抓人了。

她靈動的雙目中帶上幾分憂色。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有些事情,她必須要弄個清楚。

她在心裡安慰自己,如果是認錯人了,她就好生跟人道個歉。

如果她沒猜錯……這事情才叫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