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在與我置氣。”

喬衡就像是沒有聽到上官金虹在對他說話一樣, 他專注地看完了書上這一頁的內容, 這才正過身體看向上官金虹。

“事先不知上官幫主前來, 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要是真愧疚惶恐,早在不會安然無懼地看完自己的書才來說這句話了。上官金虹說:“為父又怎麼會因為這點小事怪你。”

喬衡的視線無意間掃過窗外向下靠看去,荊無命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那還能算作一個人嗎?那只是一把被他人完全掌握的工具, 又或是一隻死氣沉沉的狗。

在“他”未曾失憶之前, 他費盡心思想把上官金虹的注意力從荊無命那裡奪走。他不斷的表現自己,若是上官金虹肯耐心陪伴他一會兒, 他表現得再安穩沉著,但內心仍會止不住的喜悅, 繼而更加努力的展露鋒芒。

但是現在……

上官金虹看得出來,他已不再像過去那般執著了。

他不記得荊無命, 不記得林仙兒, 不記得自己的父親,不記得金錢幫中的點點滴滴, 乃至他連他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

因為什麼都不記得,所以他什麼都不在乎。

他一無所有, 所以他無所畏懼。

這個認知, 讓上官金虹心底微微觸動, 但他的面上仍不露半分端倪。

喬衡聽上官金虹說今日是在與他置氣,很是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今天都做了些什麼。

大概是因為他今日直接帶著自己的琴離開了紅葉林的緣故?他那純粹是因為覺得上官金虹和荊無命擾了自己的清淨而已。

至於上官金虹會與荊無命談些什麼, 他一點也不感興趣。

“幫主誤會了,我只是想一個人清淨一會兒罷了。”

對於失憶的人來說,身邊的人是陌生的, 接觸的事物同樣是陌生的,這整個世界都是陌生的,就連自己本身的存在都是陌生的。在這樣的情況下,說出自己想一個人尋個清淨這種話,讓人聽著就忍不住心生悵然。

上官金虹皺了皺眉,沒對他這個說法評價什麼。他只道:“你這性子……”

喬衡頗有自知之明,不說性格,單說自己的身份,每一次轉世就鮮有討喜的時候。不管他人怎樣看他,他只管客客氣氣的對別人。只是這並不是上官金虹第一次想要針對他的性格說些什麼了,於是他很是謙虛的向上官金虹詢問自己有哪裡表現的不盡人意。

“我若待幫主有何不妥之處,幫主直言就是。”

上官金虹:“你自幼便與我不親近,現下你失憶後,卻是與我更加生分了。”

當然不親近,沒見著如今連聲父親都不喊,一口一個幫主,倒是無比尊敬客氣了,但這哪是兒子對自家父親該有的態度?

上官金虹為人酷戾,他能說出這種近似感慨的話,實在是罕見。越是少見越是令人珍惜,自古以來都是如此,譬如堅強者剎那間的淚水,冷漠之人偶爾表現的溫情,固執己見者的妥協,都同樣彌足珍貴。

如果不是喬衡熟知劇情,他都要被上官金虹的這副假象給騙過去了。

以前的上官飛不是不想與上官金虹親近,而是根本無法親近上官金虹。不過他現在是“失憶”狀態,自然是上官金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上官金虹在房間裡緩慢地踱步,他道:“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認我這個父親嗎?”他的聲音很平和,平和得近乎詭異。

喬衡只想一個人靜一會兒,然而世事偏偏不盡他意。他把一直拿在手中的書往旁邊一放,沉默了一會兒,改口道:“父親特意來尋我,就是為了說這事?”

這一聲父親說出口,上官金虹停下了踱來踱去的步子。這改口改得太過自然,反而讓他有一種施力落在空處的感覺。

上官金虹說:“也好,不管你真心假意,總算叫出口了。”

既然這就是上官金虹此行的目的,那麼目的達到了,也該離開讓他靜一會兒了。喬衡拿起剛剛正在看的書籍,繼續看自己的書。

上官金虹看向喬衡正在閱讀的書籍,書名他隱約有些印象,似乎是不久前一個叫做怒沙幫的小門小派獻上來的武功秘籍,他曾經翻看過,不過江湖二流水準的功法。

“你剛才在看這個?看這個有什麼用。”

喬衡說:“用來消磨時間還算不錯。”

上官金虹說:“林詩音手裡的《憐花寶鑑》,改天你帶幾個人去把它拿回來。這次可沒有郭嵩陽插手了。”

上官金虹說完這句話,也不看喬衡的反應,直接拿起喬衡剛才放在桌面上的書,把它捲起來握在手中。他負著手,在離開之前沉聲說道:“我上官金虹的兒子,值得最好的。”

這是來自如今天下第一高手的自信與自負。

喬衡當然知道《憐花寶鑑》。

王憐花此名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活躍於江湖的年代,論文韜武略,所學之雜,涉獵之廣,整個武林無人能與他匹敵。這本《憐花寶鑑》正是他一生所學的結晶,裡面不僅有武功心法,更有醫術、毒術、蠱術、外域傳來的攝心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