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倚天屠龍記⒂(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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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無忌跪在張翠山的墓碑前,冷風習習,他卻一動不動。
他心裡想了好多事情,從幼年時期,一家人在冰火島上其樂融融的生活開始憶起,再到父母雙雙自刎於武當山上這段最令他痛苦的記憶,後來他在機緣巧合之下習得九陽神功的經歷,又到什麼圍攻明教,屠獅大會……他過去經歷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情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最後的畫面,卻是定格在了宋師兄身上。
那時的他剛被宋師兄從河灘上救起,整個人還處於神志不清、記憶全失的狀態。他一身傷痕累累,稱得上是體無完膚,宋師兄為了救治他,幾乎把身上所有的銀兩都換做了藥物。
宋師兄在人前從不稱自己為“宋青書”,只對他人介紹道自己名為“喬衡”。他如何不明白宋師兄的顧慮,江湖上宋師兄已然沒什麼值得稱道的名聲可言了,若是報出真名,萬一碰上個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指不定就直接來個除魔衛道了。宋師兄對此心有防備也是應該的,然而戒心如此重的宋師兄,卻選擇救下了自己這個無親無故、不辨善惡的陌生人。
夜暮低垂時,他與宋師兄路經一個小村莊,這樣的地方自然沒有客棧可供兩人投宿,宋師兄好領著他向一戶農家人借住一晚。然而如今外界兵荒馬亂,普通人家怎敢隨意收留兩個陌生人來家裡留宿,若只有宋師兄一人或許還好說,但自己遍體鱗傷,胳膊上、臉上都纏著繃帶,一看就是個麻煩人物,就算不擔心別的,也要擔心一下自己這個人會不會在留宿期間直接在房間裡嚥了氣,那多晦氣。
宋師兄敲開一戶人家的門,剛恭敬謙和地表達了來意,那戶農家人就二話不說的關上了大門,動作之迅速、響聲之大,震的門梁都顫一了顫。
他看不到背對著著他的宋師兄當時的眼神,只記得宋師兄在原地愣了幾息,然後若無其事的領著他走到又一戶人家的大門前。
這次開門的人是一個花甲老者。
宋師兄放低態度,彬彬有禮地說:“在下與友人白日裡貪圖行程,錯過了客棧,還望老人家收留一晚。”
然而即使宋師兄直言會留下借宿的費用,開門的老人也不願放他們進入院中。他說:“勿怪小老兒心狠,只是如今這年月,誰還敢放不認識的生人進門。如果前來借宿的不過是個普通的農家漢子,小老兒咬咬牙、猶豫一下也就放他進來了,但是您二位……怎麼看怎麼都不像個普通人物啊,你們還是去別家看看吧。”
老人說完,又露出點懊惱的神情,像是在擔心自己這話觸怒了外面的兩人,他訕訕地笑著,關上了自家的院門。
於是,又一扇門砰的一聲在宋師兄面前關上了。
夜間的風總是比白日裡憑空多了三分涼意,宋師兄又一次被拒之門外,但是他的臉上仍舊沒有絲毫的惱意,神色平平常常,仿若已對自己的遭遇司空見慣,他對著已經閉合的門站了一會兒,這才一言不發地離去。
他跟著宋師兄來到了第三戶人家,這戶人家的當家主人好像會點粗糙武藝,倒不怕遇到尋常歹人,當家的男人看著宋師兄遞過去的碎銀有點意動。
夜風陣陣,宋師兄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當家男人臉色變了一變,他狐疑地看了看宋師兄,又看了看跟在後面的張無忌,道:“這麼大的藥味,你們可是生了什麼病?”
不等宋師兄解釋,當家男人就已劈頭蓋臉的罵道:“一個包的這麼嚴實,一個病歪歪的,也不知道染了什麼病!你們這種從打仗的地方跑過來的破落戶我見得多啦,說好的是隻住一晚,真讓你們進屋來,你們就住個沒完沒了不願走了!我知道你們是想找戶人家住下來,想走得安穩些,但你們怎麼不想想我家裡莫名其妙多個死人該有多晦氣!別在我家門前待著,走走,快點走!你們也別怨我,要怪就怪那些整天打個不停的將軍老爺吧!”
宋師兄受了這一番折辱的話語,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在當家男人狠狠地關上門時,輕聲道:“不好意思,打擾了。”
他跟著宋師兄默默無言地走在鄉間小道上,半晌,宋師兄像是意識到自己身邊還跟著一人,轉過身對著他說:“抱歉,讓阿蠻兄跟著我受苦了。”
然而當時神智一片混沌,什麼都不懂的自己只知茫然地點了下頭,算是表達自己聽到了他的話。
宋師兄沒再說什麼,臨轉過身之前還對他和煦地一笑。
張無忌不知道那一天宋師兄心中到底是什麼感覺,與其說是自己跟著他受苦了,還不如說是自己連累了他,只可恨自己還傻乎乎地點了下頭。
他們兩人頂著漫天星辰走著,一人在前一人在後,也不知走了多久,兩人在一處草垛前停了下來。
“勞煩阿蠻兄陪我一起露宿街頭了。”宋師兄說完,就開始收拾草垛,想要整理出可供兩人休息一晚上的地方,他的動作看起來非常熟練,沒一會兒就收拾出來了一塊乾淨暖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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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師兄看著剛收拾出來的位置,感慨道:“大丈夫以天為被地為爐,也不算委屈了。”
他們都出身江湖上名望極盛的武當派,其中一人身為武當大弟子的獨子、三代弟子之首、峨眉掌門周芷若之夫,另一人則是金毛獅王的義子、天鷹教教主殷天正的外孫、前明教教主、元朝紹敏郡主的夫婿,無論拿出哪一個名頭,都稱得上是舉足輕重。然而此時此刻,就是有路人半夜路過此處,誰又能想到夜宿荒郊野外的他們兩人,居然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怕是就是親口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他們的身份。
張無忌從回憶中抽回思緒,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現在已經看不出被水草、利石劃出的傷痕了。
曾經的好兄弟,為了權勢毫不猶豫的翻臉不認人。想當初,一句“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就令那麼多人瘋癲若狂。他不明白,權力二字,當真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嗎?
我不欲傷人,他人卻要害我。
他大概永遠也搞不明白這樣做的道理。
他知道自己應該找朱元璋討個說法,再親自到明教眾人面前揭破他的真面目。然而到頭來,已有些心灰意冷的他還是沒有這樣做,回到武當後,他也只是給敏敏和楊逍各寄出了一封信,信上說明了事情的原委,至於其他的事情——比如是直接把朱元璋拿下還是暫時隱忍不動——他隻字沒提。
他跟著宋師兄一路上磕磕絆絆的來到劉家村,在那裡定居下來後,宋師兄才難得的過上了清淨安穩的日子。
他想著,宋師兄如今內力全失、經脈俱毀,喝藥如家常便飯,如今天下紛亂,宋師兄一旦暴露身份,說不定還會引來其他的危險,既然如此,何不回到武當呢?至少不必操勞,可以放心養病,而且安全無虞。更何況,師伯師叔他們是如此的思念宋師兄,在宋師兄去世後一連多日雙眉不展,如果宋師兄肯回武當一趟,叫師伯師叔們知道宋師兄還活著,讓他們放下心中的擔子該有多好。
他是這樣想的,他想到了師伯師叔們,也想到了宋師兄在江湖中的仇家,卻唯獨忘記了宋師兄本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