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這麼做?”

從容優雅的跳舞途中,貝爾特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微藍的瞳孔第一次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被無數人稱作黑獠貴族恥辱的廢物王子,任由對方作為二人跳舞過程中的主導部分。

“你指什麼?”

溫熱的鼻息輕輕觸碰到了內爾特的臉頰,眉頭不自覺的微微一蹙。

“剛剛的那個貴族,你明知道你姐姐會做出那樣激進的舉動,為什麼不阻止?”

“我為什麼要去阻止?”

貝爾特的疑問換來的,卻反而是對方的一個感到奇怪的眼神,頓時讓其啞口無言。

沉默的在舞池中翩然起舞一會後,在周圍歡悅的音樂簇擁下,二人之間的氣氛談不上融洽,也談不上針鋒相對,但不知為何,貝爾特心中卻反而漸漸有了一種可以無話不談的奇特信任感。

貝爾特也不知道為什麼,但當她看向那微眯著眼睛,似乎將一切都收入眼底,卻又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停留半分的冷漠視線時,總感覺即使自己下一刻對他說自己要推翻國王,換來的也絕不會是驚呼和怒視,而是饒有興趣的打量。

就好像,孩童看見了一件稍微有點意思的玩具一樣。

“我不清楚黑獠貴族具體是什麼情況,但你在那個崇尚武力的家庭裡過得應該不算很好吧。”

沉默的一會後,貝爾特終於再次開口了,明明是提問,但這一次貝爾特的語氣卻顯得很篤定。

“既然你的情況明明已經很不好了,為什麼還不能控制自己,就為了那幾句挑釁而招惹一個貴族?哪怕對方的確比不上你們黑獠,但你在族內的地位恐怕也會迎來又一次的下滑吧。”

然而讓貝爾特失望的是,眼前的金髮青年並沒有流露出哪怕一絲,這個年紀本該有的不忿和尷尬,仍然只是饒有興趣的直視著那雙微藍瞳孔,彷彿透過了它看到了什麼連貝爾特都沒有發現的有趣事情。

正當貝爾特微微撇過視線,被那毫不掩飾的對視,內心中湧起幾分尷尬的時候,金髮青年終於開口了。

“那又如何?”

貝爾特驚訝的發現,對方這一次的嗓音遠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低沉,或者說,潛藏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自信和睥睨桀驁。

“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這些被你們貴族視作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卻沒有一人發現是那樣的蒼白脆弱,當你們還在往返流連於這樣毫無意義的晚宴的時候,就意味著你們已經捨棄了真正讓貴族高高在上的東西。”

貝爾特的眉頭皺的更加深了,說不清是因為對方口吻中那股明明確確表達出來的濃烈不屑,還是因為其將自己也是貴族的身份摘離出去,高高在上的俯瞰著所有自命不凡的貴族。

心中的強烈不滿,以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卻又如山洪般勢不可擋在剎那間轟然爆發的嫉妒,驅使著一直對他人事情漠不關心的貝爾特,幾乎在下一瞬間便將一句話脫口而出,二人之間的氣氛頓時有了針鋒相對的味道。

“你的懦弱和失敗,讓你所有的親人都為此失望透頂,又有什麼資格高高在上的評判別人?”

剛說完這句話,貝爾特的心中便湧現出些許後悔的情緒。

這不單單是由於她意識到自己罕見的違背了一直完美遵循的禮儀,而且還因為自己的衝動和魯莽,就這樣直接揭開了金髮青年血淋淋的傷疤。

不知為何,那說不清道不明,就連貝爾特自己都不知為何所起嫉妒,卻在感受到那仍然溫柔從自己手掌中傳遞過來的溫度時,彷彿火上澆油般不減反增。

以至於貝爾特那面對著那金髮青年的怒視,都讓一向宛若高懸銀月的清冷的她,有了幾分活生生的人的氣息。

但讓貝爾特沒想到的是,傳入她耳中的,卻僅僅只是一聲輕笑。

“如果我說,我曾率領無數麾下,在聲聲怒吼中迎戰整個世界的討伐。

也曾在萬丈雪峰上,與人在時間潮汐中決戰於至強王位。

更有過孤身一人,面對百鬼夜行的洪流而逆流而上。”

“如果我說,我曾被人當作試驗品研究,竭斯底裡方才抓住那一線生機。

也曾被層層鐵鏈般的陰謀籠罩,最終埋葬在寒冷永凍的冰層之下,在一日一日年復一年的枯燥中認清自己。

也有因命運的戲弄,而辜負過與一人約定在月色下看海的承諾……”

貝爾特怔怔的抬頭,注視著唐修斯溫潤如玉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