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倆並沒有什麼心情逛街,坐車到了環球中心找了個露天卡座,要了兩杯果汁幾份甜品,開始待著。顧雪瑩一邊兒吃喝一邊兒看著對面的妹妹,越看越自在,張嘴問顧雪柔:“談過戀愛沒?”

顧雪柔嘴角抽動,煩得要死,只說了一個字滾。

顧雪瑩這通笑,她不管到哪兒,就算她再低調,都是人群目光的焦點,哪還禁得住她這麼笑。盛夏的天,她一套奶白色波點吊帶長裙,螓首蛾眉,膚白勝雪,骨像絕佳的相貌坐在白色的欄杆邊兒,美得像一道風景。有經過的路人拿手機拍她的照片,顧雪瑩也沒在意,被拍習慣了。

她笑夠了,眼睛看著妹妹,太多年不在一起,她真的挺想她的。尤其是倒黴的這幾年,身邊兒連個可以說話的親人都沒有,全都是人渣,連她自己身上都漸漸地有渣味了。她歪在座位上,雪白纖細的手沿著旁邊的欄杆,輕輕地擊打,嘴裡哼著她當年唱紅的那首《天意》,眼睛看著對面的顧雪柔,輕輕地笑。

顧雪柔把眼白都翻得露出來了,不耐煩地道:“笑屁。”

顧雪瑩偏笑,因為心裡太高興了停不下來,嘴上問她妹:“咋會沒談戀愛呢?小男孩兒都被你嚇跑了?”

“沒心情。”顧雪柔不喜歡這個話題,她其實明白家裡的麻煩都來自於顧雪瑩的那個合同。那位呼風喚雨的大老闆當初掏出了不少銀子給王爽填窟窿,後來因為姐姐不肯伺候,雪藏了之後也沒賺夠錢還給人家,而這錢不還,顧雪瑩就始終不是自由之身。

可是怎麼才能賺到那麼多的錢呢?

她對賺錢一籌莫展,她跟她爸顧鯤鵬過窮日子都習慣了,家裡有一千塊餘錢的日子都不多,對一千後面多了幾個零的債務簡直毫無辦法。

“你別怪咱媽。”顧雪瑩看著蹙眉的顧雪柔,收起臉上的笑容,對她說道。

顧雪柔聽了這話,冷冷地哼了一下,不想跟顧雪瑩掰扯這個話題,拿起桌子上的果汁兒喝了一口。

“怪她沒有用,她像個自私的小孩兒一樣,要靠別人照顧她才能平安不出事兒。”

她那是自私嗎?她那是壞吧?我就沒見過比她更壞的女人!顧雪柔在心裡想,不過沒有說出口。氣氛很好,卡座挨著不遠處的兒童樂園,有兒童玩耍的歡笑聲從那個方向傳過來。風也湊趣,拂動顧雪瑩削肩上的栗色卷發,配著她白色波點長裙上的波紋,讓顧雪柔剛硬的心也有了片刻的柔軟,她不想破壞眼前的氣氛。

就讓眼前這美好的一幕,永遠代替姐姐被人在洗手間非禮的那一幕吧!只要姐姐一切安好,爸爸一切安好,她或許可以少恨王爽一些。

也少怪夜場裡那個陌生了的江孝文一些。

“我帶你去那邊兒玩玩,去不去?”顧雪瑩看妹妹臉色柔和了一些,不像先前那麼僵硬,就建議道。

顧雪柔看著她,還沒答應,顧雪瑩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伸手把她拉了起來。顧雪柔有些別扭 ,她小時候出去每次都被顧雪瑩牽著,那時候顧雪瑩總是一邊兒牽著她,一邊兒抱怨,嫌她絆腳招人煩,以至於這些年過去了,她對姐姐牽著自己的手還有陰影,總覺得下一刻就要聽見顧雪瑩的抱怨。

顧雪瑩卻只沖她笑了一下,笑得跟個妖精似的,讓人不自覺就沒了氣。

這大母狼還是千年如一日地會蠱惑人心,顧雪柔在心裡想,手卻再沒掙紮,任由她姐姐牽著。

她倆進了遊樂場,在路痴顧雪瑩的指揮下,一個下午在不足兩平方公裡的園區內迷路了不下十次,專案沒玩幾個,光原地轉悠著找地方了。

顧雪柔故意沒有指引她姐,任由她姐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在那幾條街竄來竄去。她看她一次次地做出恍然大悟狀,好像琢磨明白了地圖,實際上又一頭紮進剛走了一遍的那個方向,總是忍不住翹起唇角——為什麼她以前就沒發現她姐其實挺好的呢?有那樣不靠譜的媽媽,她姐其實並不比自己幸運多少,從她會走路開始其實就是她姐帶著她,喂她吃飯——雖然一邊兒喂一邊兒罵她;給她洗澡——雖然一邊兒洗一邊兒捶她……

可她姐那時候才十歲,本質上也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兒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