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的午後,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酷熱的天氣讓人們大汗淋漓。穿過天橋下面的人行道,是一條三岔路。在三岔口的位置,立著一個醒目的路標牌。遊客一般都會沿著路標指示牌的方向,往下走便是一片著名的嶺南水灣景區。每天都有許多遊客慕名而來。

袁晨子坐在咖啡館的窗前,蹙著眉頭,正在默默地發呆。她的心裡裝著許多事。顧蘭薇放下書,脫掉老花鏡,問:“你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袁晨子發愁說,“以前,覺得一些事情總遙不可及,所以不顧一切地去追求,有時候覺得能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花心思,儘管後來要付出多少努力又如何。可當事情真的實現了時,我是高興極了,可又感覺是那麼不真實,就好像漂浮在空中的泡沫一樣,隨時都有可能破滅。現在我便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個很長的美夢一樣,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訴我,這真的是一場夢,那我該怎麼辦?”

這時,看到服務員端來糕點,顧蘭薇點頭致謝。她用叉子叉起一小塊糕點,問袁晨子:“你覺得這糕點是什麼味道的?”

“甜的啊!”

“那看到它,你想到什麼?”

“想吃!”

“很好,你沒有跟我說想到像苦瓜那樣苦!嚐嚐!”

袁晨子不解地接過糕點吃了一小口,說:“這麼好吃的糕點,為什麼會聯想到苦瓜呢?”她剛說出口,便明白了顧老師的意思。

“如果當下是甜蜜的,是美好的,又何必去憂愁那些不知道會不會來臨的苦澀呢?人們常說,該來的總要來,就算躲也躲不開。不管將來怎樣,擁有過便是幸福!”

“擁有過便是幸福!”袁晨子細細咀嚼老師的這番話,頓時豁然開朗。

這些年的相處,顧蘭薇瞭解袁晨子的性子。

傍晚,顧蘭薇和袁晨子一同走出咖啡館,悠然自得地徒步到水灣邊。岸邊栽種的樹木繁盛茂密,樹葉靜止得好像是被置於凝固的時間中,又好像是在不約而同地和人們玩起“123木頭人”的遊戲,在人們稍不注意地時候或者扭過頭去的時候,它們才會輕輕地搖擺起來。沿著水灣遠處望過去,在那片沒有樓棟阻擋視線的空曠的天空中,似黃似紅的晚霞,肆無忌憚地揮霍著自己的美麗,拱形橋上偶爾有行人經過,偶爾也能看見幾個推著腳踏車的人,從橋的一頭艱難地往橋上走,接著在另一頭滑下去。

“晨子,你還記得我們認識多久了嗎?”

“四年!”袁晨子不假思索的回答。

“是呀,四年!轉眼間,我就在這裡住了四年多!準確地說,我回來這裡已經四年零一個月了。”

袁晨子記得顧老師的確有跟她提起過,她原是廣州本地人,後來跟隨丈夫到了瀋陽。顧老師當時說起的時候,只是一句帶過,並沒有具體說。索性,袁晨子今天就問多幾句。

“我是二十歲離開廣州,到瀋陽的!之後,幾十年了,都沒有回來過。直到四年前才有機會回來走走,這一住就是四年了!我記得當時走的時候,這裡的佈局大概也是這樣,不過河邊的這些樓房以前是沒有的。這條河也沒有現在這樣乾淨,以前人們常叫它臭水溝,從這裡走過的人都常常要捂著口鼻跑過去。”

袁晨子用力地嗅了嗅:“臭水溝?”空氣中夾雜著岸邊無名花和樹木的清香,難以想象這裡以前會是一條臭水溝。

“現在自然是不臭了,而且還變得很乾淨,成了景區的一大特色。這在以前是難以想象的。可惜這麼大的變化,我是看見了,但我老伴卻沒能看見!”顧蘭薇繼續說,“我跟我老伴就是在這裡認識的。我當時是唱戲的。經常在前面的八和會館裡面吊嗓子,練臺步。記得有一天,天忽然間被烏雲遮蓋。沒多久就是電閃雷鳴,緊接著下雨。在還沒下雨的時候,師父就跟我說天快下雨了,讓我快去把晾在外面的旗子收回來。那時候,我們唱戲的是很看重自己的會旗的,可以說視旗如尊嚴和榮譽。可偏偏那天,我玩得實在是開心過頭了,便忘記師父讓我收旗子的事。直傍晚躺在床上,我才猛地想起來。於是,隨便套了一件雨衣就跑出去。可是到外面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旗,那天的風特別大,,覺得應該是被風給刮跑了。我當時就害怕了。回來後,生怕師父責罵,沒敢告訴他。那時候,如果的會旗弄丟了,絕對不是一件小事。那天晚上師父在忙其他的事,沒有提起旗子的事。我想了一個晚上,覺得這件事瞞不了多久,遲早要挨罰,乾脆就告訴他好了。領完罰後,才有人告訴我,旗子就在外面的竹竿上晾著,沒有被風颳走。後來知道,是被一個搞工程的人拿走了。我偶爾會在街上見到他,高挑瘦削的身材,古銅色的面板,雖然他年齡不大,但是很多人都叫他“祥哥”。我當時覺得他肯定是故意作弄我,不然為什麼要在我被師父罰了之後,才把旗子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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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是故意的嗎?”袁晨子挽著顧老師在在長凳坐下。

“不是!是我錯怪他了!但我當時還不知道,就氣呼呼地去找他討說法,問他為什麼要作弄我。可誰知他當時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他的朋友才幫忙說清楚,事實是他當時看到已經快要下雨了,但等了很久也不見有人來收旗子,他就決定幫忙收然後送回去。但他走到門口時,看到院裡站了幾個女孩,就沒敢進去。所以,就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太陽出來了,才拿回原來的竹竿上晾著。但不巧的是,我那時已經被師父懲罰了。”

“因為這件事,我們才真正算認識了。他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工程師,有時候他扶著腦門在思考圖,我就喜歡盯著他,那個樣子真讓人挪不開眼睛。我喜歡唱粵劇,他知道,也愛聽我唱。後來,相處久了,我們就走到了一起。當時很多人都是反對的,包括我的師父。祥哥的老家在瀋陽,師父是覺得我嫁到那麼遠的地方要受苦。而且他是工程師,我是一個唱戲劇的人。這樣的一對在當時是不容易被人祝福的。我們本來是要在這裡再住久一些的,後來,他家裡來信說父母身體不好,就提早回去了。他倒是問過我,願不願隨他回去,因為他知道回去就意味著要放棄唱戲。可是人生就是這樣,總要在取捨中抉擇。我是願意跟他回去的。雖然師父極力反對,但是,他知道我脾氣倔,興許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便由著我。那天我們走的時候,他沒有來送行,師父他一定怪我就這樣走掉吧。”

顧老師嘆了一口氣,說:“好了,今天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袁晨子答應著扶起顧蘭薇。

“老師,後來你還唱戲嗎?”

“不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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