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是知道。”邵斌淡淡的道。“所以,我......一直喚小姐。可瑞親王爺,你當年害得小姐失父失母、失去追風。就在這。”邵斌忽而退下臺階兩步。“在這。將軍給我講過。小姐因你一意孤行,引得南國來犯。”邵斌的聲音忽而驟大而起。“被人刺殺,就在這。那刀直朝小姐身上紮去。而將軍,為著無法與朝廷交人,一時迷了心竅,就在這。”邵斌說著再退後兩小步。“手中那般長劍,卻全無所作為。”重走回方才之處。“小姐眼瞧著常夫人替小姐擋下,身死於前。而幾日後。”邵斌說著再走,只退後很遠,卻仍算門口之地界。“將軍在此以劍斬殺追風。那時我已在了,我水土不服,並未同旁人訓練,就在陰涼處躲著。我瞧見小姐散著發從這將帥府中跑出,喚著,聲嘶力竭。將軍卻是說著那般狠毒之言,什麼該死之人是她,要殺她祭旗。祭死傷者。若是能換夫人回來,會毫不猶豫。才貫穿追風身體的劍那般直指小姐。這般誅心,何嘗不是變相殺了小姐?要不是少爺趕來......小姐便跑到那處......瑞親王,你知那處嗎?那有處年久失修的水井,若不是少爺攔住、哄著、抱著、求著,小姐便跳下去了。”

蕭承言本站起身聽著,隨這目光過去時,腳下一滑,從三階臺階上一下邁了下來,走了個踉蹌才堪堪穩住。

邵斌卻仍未停,他反而快步邁上臺階,背對著將帥府而站。“其後小姐終日只著素衣在此,等著少爺回來。從帳中回來而已。那是小姐唯一的盼頭了。那般無助,那般柔弱。”

常苒邁出將帥府門,正聽到此。

蕭承言也正見常苒出來。

邵斌卻一時並未察覺,邁下臺階後走到蕭承言身側道:“瑞王你卻只顧著自己,還在拼命奪取。下了旨,連少爺也從小姐身邊奪走了。小姐身著素衣上馬車時那般不捨,盈盈弱姿這些年我從未忘記。我就站在這,瞧著劉副將奉上小姐的琴。小姐抱著琴落著淚坐在車中。遠遠走了。所有人都是那般不捨,都盼著少爺與小姐回家。但如今呢?少爺不在了,小姐也......”

“原來是你。你是那個小兵。”常苒手扶著門口,忽而道。

邵斌轉頭才見常苒站在門口,此刻已不是那身紅衣,也是素衣,卻帶著些許花紋。是常衣多些。而發也散著,似乎是被驚醒了出來的檢視罷了。

“是。小姐。我還是將軍曾選定的......”邵斌終要說出口時,蕭承言一把推開他,疾步上了臺階奔向常苒。展開雙臂抱過去,強行吻上常苒的唇,連身子都壓下,直壓彎了常苒的腰肢。常苒該是早已站在門口不遠了,否則不會那般恰好出來。那邵斌多言多半為真,自己一直不知的,原來當真殘破。難怪不與南境通訊了,難怪再不喚常將軍爹了。那時,他在此時,常蕪終日不是喚爹便是哥哥。常騎在、俯在常將軍肩上、背上的。

常苒直覺得腰身腰背壓斷了時,只得不停的用手拍著蕭承言雙肩,才令其漸漸恢複理智,拉起常苒,卻是仍控在懷中。口中輕喃:“蕪兒。抱歉。抱歉。抱歉。”直說幾個抱歉不止。

“不怪你承言。你也不想的。是吧。”常苒就勢趴在蕭承言肩頭道。

蕭承言想點頭,卻無力得很。心中清楚,這你還能開脫嗎?若非執意娶苒兒過門,如今也不會累了常衡失蹤。常家淪落至此。

待少頃後,常苒推開蕭承言才轉向邵斌。“我知你是誰了。你該是比我大些年歲吧。爹爹怎的也不會給我選比我小的。”說到此頓了一頓。“從你坐在大帳,無條件聽我命令乃至你瞧我那般眼神時,我就大概知道了。但我不知你就是當年那個小兵。這邊幾年無有戰事,你這般熬上來,一定很苦吧。多謝你這麼多年一直陪著我父親,才讓他有個支柱。他能同你提起當年舊事,你也是可靠的。南境日後,多半靠你了。這是我父親一輩子的心血,也是哥哥的、我的家。邵斌,接下來,拜託了。”

蕭承言在後聽著,並未插言。

邵斌鄭重點頭,也未說他話。

冊封蘇雪榮為公主的旨意幾日後便明旨傳至。

陛下認親義妹之名,賜蕭姓。連帶著永昌侯蘇都也升為國公永昌侯府躋身國公之列。

並承認蘇雪榮榮國公承繼人之時,官方準許其子日後承繼榮國公與永昌國公府承繼人身份。

郡主雖未被再提級,卻是哭著笑,笑著哭的寫了書信一道送來。備了早已準備多年的嫁妝也連著禮部所備的一道而來。

那書信中難掩之情易表。對於不能送女兒出嫁,深感遺憾。也感慨可能自此與女兒難見。但最後提及,為國嫁,是家裡榮光。

蘇雪榮看到還叮囑常苒:“日後蘇家和母親都靠你了。妹妹。你也要小心,太皇太後身子不好,我離京時聽聞,南陽大長公主有意抗旨,回京照疾。到時也不過是斥責,為孝一場便也罷了。京城風雲再起必是早晚之事。”

南懷斌卻也投桃報李,推說擊雲城便是聘禮,重奉上擊雲城池。並再定修百年之好之契約,卻仍是與常旗約定。與常苒道:“常家小妹定要保重。若是常家小妹不在,惹朕的皇後傷心,朕定再踏擊雲之地,擊穿雲層,直達帝都。”

常苒卻是當著南懷斌的面將手中那匕首遞給蘇雪榮,便點名此乃當年那匕首。“南帝,您腰間那匕首,是我新得的,可否還我了?”

南懷斌低頭右手拔下插在腰間的匕首,目光落在不遠處蘇雪榮手上匕首,重掂量一下在手卻道:“常家妹妹小氣了吧。這匕首正是一對,朕與皇後一人一個正好。正好她手中那沾了朕的血,朕手中這個沾過你的血。彼此都有個顧忌。”

常苒聞言並未說話。

南懷斌重插回匕首在腰間。卻在腿側拔下一帶著精美刀鞘的牛角彎刀扔出。“這個同你換。”

蕭承言卻是搶過常苒才接過手中的彎刀。“什麼破玩意。我替夫人收著。”

常苒瞧著那刀鞘上精美寶石,想起那三足鼎。“從前東國鎮國之寶?南帝真捨得。”

南懷斌略一挑眉。“還是常家妹妹識貨,正是。”

“那便給我家爺收著吧。畢竟我有三足鼎了。”常苒說完也略挑眉頭。“聽說東國還有一寶,不知那是何物?”

“原來三足鼎在你那?哈哈哈哈。那便瞧瞧誰能佔有那第三件寶物吧。走吧朕的皇後。”南懷斌說完瞧著蘇雪榮。因幾人說話,大半送嫁之人已抬著嫁妝而過。

蘇雪榮朝著瑞王夫婦點頭。駕馬朝前,卻又忽而轉馬,面朝著常苒道:“自古戰死的人比活著的人多,只是戰士們更喜歡英雄。自古去了的傳奇比回來的多,只是人們還是喜歡冒險。今日乃至以後,希望我,蘇雪榮也能,在外,博一番屬於我的天地。一展宏圖,搏我蘇家之榮,還我榮國榮光。苒妹妹,就此別過了。多多保重!”

常苒忽而紅了眼眶。瞧著蘇雪榮這般真的要走了,忽而一夾馬肚子,再到蘇雪榮身邊,再次單手抱住蘇雪榮。低聲在其耳側道:“姐姐,我忽而想起,只怕簡二叔鴻鵠之志與你一般。我覺得二叔便是安插在南國的暗影。但無根據,你定要小心,因你是妥妥的明樁。萬事顧全自己為先!我定照顧好咱娘。”

蘇雪榮只是淡淡還以微笑。嬌嗔道:“討厭,我才醞釀好的情緒,你同我說這些。”

與南懷斌雙馬遠走之時,南懷斌還問:“與你說了何?還用這般避人?”

“說你們南國有打嫁的習俗,為我擔心。多餘了,你敢打我,我定打還你。誰敢打我,我斷她胳膊。我,一點虧吃不得。我如今已封了公主,是蕭氏皇族義妹。你若敢欺我,我定惹得我國兵將佔你之國土。你若覺得我喘大氣,你回頭瞧瞧。至少,我身後站在我妹妹,同她的夫婿。”

南懷斌騎在馬上真的回頭看了一眼常苒等人,忽而大笑道:“皇後,你怎的這般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