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晟卻並不看她,反而欣賞起沒什麼意思的天,“這是殿下救回來的東西,不必問詢微臣的意思。”

倘若單拎這句話,姜苡枝一定會覺得他在陰陽怪氣,可偏偏他的語氣很正經。

於是姜苡枝將手抬過頭頂,越過前方的柵欄。

那鳥似乎並不眷戀它的兩位救命恩人,撲稜著翅膀便飛走了。

姜苡枝收回手,想說些什麼打破沉默,卻被陸雲晟搶先一步開口:“長公主這三日過得如何?”

他側過頭,這回倒輪到姜苡枝不看他了。

“就到處走走唄。”她低頭摳欄杆上凸起的木塊,像是隨口一提,“話說,街上的難民是不是變少了。”

“他們為什麼會選擇來淺涼?”姜苡枝是真心實意地問他。

每次提到戰爭時,陸雲晟總會流露出細微的奇怪的神情。

即使他總是立刻不經意地掩飾過去。

“這事還說來話長啊。”

姜苡枝微微歪頭看他。

“長公主可還記得我北陌的故人?”

“記得啊,”她不明所以地皺眉,“那不是你朋友嗎?”

陸雲晟神色平淡,只若無其事地笑著糾正姜苡枝的話:

“她是我母親。”

姜苡枝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或許他本就不希望她開口。

因為她聽著陸雲晟繼續開口,依舊漫無目的地看著前方,神色淡淡,“那時北陌戰敗,路邊的斷臂殘肢,見流血漂櫓,都是常有的事。”

“同如今的西熙差不多,在那樣的情形下,為求一線生機,”

“大家只能夠逃。”

他聽上去真的像只是在單純地回憶往事,甚至為了更加形象,還攤開手放在二人面前。

“這裡是淺涼,那時應當還叫春桑。”他用另一隻手指向手心,而後向上移,“這裡便是從前的北陌。”

“許是因為位置關系,幾番考慮,他們選了春桑為目的地。”

“於是大家啟程,”他收回手,語氣忽然沉下去,“可生路不是那麼好闖的。”

姜苡枝沒想過陸雲晟會同她說這些,扭過頭看他,對方依然接著說下去。

“他們躲避追兵,用撿來的樹枝做柺杖,用路邊的樹皮充饑,希望能回到沒有戰爭的日子。”

“但饑寒交迫,我的母親在途中便撐不住了。”

“她死後,我相識的不相識的人都蜂擁著沖上來,”陸雲晟這次是真真切切地深吸一口氣。

“他們扯下她的頭發佔為己有,榨幹她的價值,諸如此類。”

“為了抵禦嚴寒,為了度過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