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她在知曉了他的身份後,會惴惴不安,會與他産生距離感。他也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可他沒想到,江朝朝只是在最初聽到時驚訝了一瞬,便再沒了其他反應。

她沒有不安,也沒有與他生分,依舊乖巧喊他小舅舅。

黎越一邊品茶,一邊默默觀察了她一會兒,確定她並非是刻意隱瞞自己的情緒,懸著的心緩緩安定下來。

品茶的間隙,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褚羨在來繁寧殿途中落荒而逃的身影。思索間,他看向江朝朝的眼神逐漸變得好奇。

黎越輕抿了一口熱茶,茶杯與桌面發出一聲清脆聲響的同時,喉腔發出一聲低沉的淺笑。

彼時,江朝朝正熱情的招呼、甚至是‘鼓動’上官清霜和浣珠嘗一口酸到流口水的糖漬烏梅。

笑聲傳入耳中,兩人不約而同抬眸望向他。

昏黃的燈火給男人略顯鋒利的側顏打上一抹柔和,是和白日裡不一樣的俊朗。上官清霜看著男人尚未來得及斂去的笑顏,心跳忽然加快幾分。

她默默抿了抿唇,但眼睛裡的好奇怎麼遮掩不住。

她想知道,他在笑什麼?

面對他,她好像越發大膽了。

譬如現在,對上他漫不經心的抬眸,她甚至敢和他四目相對,而不是下意識躲避他的注視。

江朝朝也同樣好奇,相比於上官清霜的沉默,她選擇直接開問,“小舅舅,你在笑什麼?”

黎越本就是想從她的口中得知她和褚羨的關系,見她上鈎,唇角的弧度彎得更大了些。

“恰好想起了方才的一樁趣事。”黎越溫潤道。

“趣事?什麼趣事?”

江朝朝巴巴望著他,眉眼中的好奇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在她的記憶中,她這位舅父,情緒極其穩定,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能夠引得他眉開眼笑。

黎越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聽楊茂說,褚羨他給了你一道令牌?”

上官清霜聞言,也想起了方才他們一行人來繁寧殿的途中發生的事情。餘光瞥見黎越面上的笑意,她也跟著勾了勾唇。

她好像知道他為什麼發笑了。

隨即,上官清霜也把視線落在了江朝朝的身上。

說實話,早在褚羨去太醫院請她出宮問診時,她就有點好奇兩人的關系。但也只是在心裡默默好奇,並沒有想要追根問底,一查究竟。

和楊茂一起在江府看到的那些見聞、令江二夫人垂涎的那枚令牌,以及褚羨在繁寧殿外的反應,無不說明瞭兩人的關系不一般。

而眼下,皇上對褚羨寬容親和的態度,對江朝朝不著痕跡的揶揄和打趣,莫名讓上官清霜的好奇達到了頂峰。

江朝朝並不知道殿外發生了何事,也不知道他方才的發笑和褚羨有關。

但她並沒有想要隱瞞,矜持點了點頭,在眾目睽睽之中,從腰間摸出一枚令牌。

這下,不止黎越和上官清霜,就連浣珠都瞪大了眼睛。

她明明記得,這塊令牌被她家小姐放到了枕頭下面。

浣珠忍不住在心裡尖叫:啊!!!

小姐到底是什麼時候從枕頭下面拿走了令牌啊。尚未及笄的妙齡少女,竟然貼身存放外男的物品,而且還當著眾人的面拿了出來。這下,小姐的清白,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江朝朝假裝沒有看到在場諸人各異的神色,端著一抹乖巧可人的模樣,把令牌放到了黎越面前的桌案上,又將兩人在城門口相遇的場景簡單敘述了一遍。

當然,敘述的過程中,省略了她故意的搭訕,以及一些不可為旁人道的小心思。

說完了褚羨,她又著重把魏雲瀾撞上江府馬車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江朝朝講得投入,眾人聽得用心。慢慢地,他們發現了江朝朝的異樣。

提起褚羨時,她滿臉都寫著欣喜、雀躍。而當她提起魏雲瀾時,無論是神色、還是言語,都透著一股抗拒和厭惡。

而江朝朝沒有半點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