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魂一魄（一）——無情勝有情

臺下人走過，臺上人演著。

皆說戲子無情，可是戲子看盡人間事，演遍天下情，不是無情，而是不敢有情。

“我本戲子無情勝有情，怎配你的青梅煮酒筆墨丹青。演著鬧劇唱著啞戲一邊看一遍丟；戲子無情，我又何必拿戲玩真心？”

青墨是個戲子，性子清冷的戲子，在一家話梅戲班裡是當家花旦，在戲臺上咿咿呀呀地哼唱著，唱過很多戲曲，不乏有《漢宮秋》、《望江亭》、《西廂記》等。跟著戲班中原四處輾轉，會的也不止一種戲曲和戲腔。

陸揚第一次遇見青墨就是在蜀地，陸家家主是蜀地知縣，那個時候蜀地距離京城也是很近的。蜀地也算富饒，這陸家家主便是陸揚的父親，加之其祖上經商，在蜀地還有許多家業，陸家在蜀地不但是官家還是一個富商。

陸揚作為陸家第二十七代嫡傳子孫，整個陸家都是十分看重他的。只不過，陸揚自小便是十分叛逆，家裡人還是希望他可以一心只讀聖賢書，然後藉著他爹的名號可以進京考取一個正式的功名；或者退而求其次，認真跟著三房習商，繼續經商也是可以的。奈何這陸揚是家裡人希望他做什麼便偏偏不去做那些，自小便喜歡戲文，經常跟著戲班子跑，陸家家主抓了很多次，抓回去，罵也罵，打了打，可是無論怎樣懲罰，懲罰多嚴厲陸揚還是一如既往。

其實陸揚是很聰明的，他只不過是不願像一隻小羊羔一樣乖乖地被他們牽著，去走被安排好的路，一生都在旁人的牽扯下，這樣的一生該是有多麼無趣。再說，習文有二房的，習商有三房的，既然都已經後繼有人為何還需要他去插手。

陸家家主此生最不能提到的偏偏就是自己唯一的兒子，提起來都是頭疼的要命，奈何大房江氏也只有這麼一個孩子，而且雖然是早早生子之後也是沒有動靜了。陸家家主為官清廉，作為家主也是終歸所望，在蜀地都是十分具有威望的，大房同二房三房也是相處的及其和諧。奈何陸家家主膝下只有這麼一個，老夫人更是格外疼愛陸揚，每次陸家主抽出板子教訓的時候，陸揚便會躲在老夫人的懷裡，陸家主也是打也打不得，罵幾句還會被自己母親教訓回來。如此這般雞飛狗跳，陸揚也到弱冠之年。

這天碰巧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壽，話梅戲班在京城都是具有名聲的，也是正好就在蜀地。於是陸家便花了重金聘請該戲班為老夫人祝壽，尤其點了當家花旦唱一曲《麻姑祝壽》。

於是戲班在前幾天早早就在陸府裡搭好了戲臺。

陸揚聽到早已經是心癢癢了，他早就聽說這個話梅戲班，很早之前就想請教一番，奈何家裡管得緊。不過，這一次藉著祖母壽辰倒是可以混進去。

本想早唱戲之前就混到後臺去的，哪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的父親大人早已經吩咐好幾個家丁將他看的死死的，他左右都出不去，轉念一想，畢竟是祖母壽辰，他確實不能搞砸，便只好乖巧地坐著。

宴會過後便是唱戲，他扶著祖母一同登上看臺，第一個出場的是《五女祝壽》，他瞧著那幾個唱功不錯，舞的也很好，不虧是這個戲班子……說實話，他偷偷琢磨戲曲這麼多年，若是能在他這裡得到一句不錯的實屬戲班裡的佼佼者。

他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不急，這才剛開始。

祖母又點了好幾個，他還特地點了一個大鬧天宮，最後大聖還捧了一個很大的壽桃給祖母祝壽，他很是滿意。

最後的壓軸戲便是當家花旦的《麻姑祝壽》，青墨一出場陸揚的眼睛就無法移開了。

每一個動作看似都是尋常套路，但是若是仔細看來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一氣呵成，在唱腔上融合各種唱腔，動作更是流暢如水，還有聲音，一句一句聲入人心。

偶爾可以在空中碰見視線，花旦則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落幕後，陸揚乘著家丁都沒有反應過來直接混進了後臺。因為是壓軸節目，花旦素來又喜靜，便差了旁人，於是後臺便只剩她一人在卸妝。陸揚進去的時候，花旦正好將臉上的那些胭脂水粉卸了乾淨，露出一張乾淨白皙的臉。

“沒想到臺下的你居然是這般模樣……”

“何人？”花旦聞聲回頭，映入陸揚眼中的便是一個完整的白淨的女子。

“姑娘莫怕，我叫陸揚。”陸揚連忙解釋，生怕嚇著人家姑娘。

“原來是陸公子，幸會，只不過這裡畢竟是戲班私處，公子雖是東家，如此這般冒入是否不妥。”陸揚愣了一下，明明是個疑問句，結果她一說出來怎麼就有了肯定的語氣。

“姑娘莫怕，我本無意冒犯，只是方才在看臺聽得姑娘的戲曲有些著迷，有些事情想要請教姑娘……請問姑娘尊姓大名？”陸揚說完真是想拍自己一下，怎麼能這樣說呢……是否有些太過輕浮了？

結果花旦很久沒有出聲，陸揚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他就說這樣太輕浮了，還想多說幾句話呢……現下可如何是好……

“話梅戲班當家花旦，畫眉。”

陸揚揚了一下眉毛，看樣子並沒有生氣啊……

“這個我知道，何人不知這話梅戲班的當家小花旦畫眉……”陸揚故意頓了一下，花旦雖然面無表情，但是陸揚卻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冷意。

“在下想知道姑娘的真實姓名，並無冒犯之意，只是想知道能擁有這般戲腔的到底有什麼名字，姑娘可否告知在下？”陸揚怎麼感覺自己在她面前說不好話了呢……那花旦認真地梳著自己的頭髮，就在陸揚都以為自己被拒絕的時候，花旦突然開口：“青墨。”

雖然聲音不帶有一絲感情，同她在臺上簡直判若兩人，但是陸揚卻很是滿足了，他笑著說：“青墨，好名字，好名字……”完全不在乎此時的他簡直就像一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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