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周奕才從裡面出來,推開了朔望的大門。

她的表情很溫和,手上還帶著水滴,似乎剛剛在洗碗或者洗菜,渾身打扮充滿了煙火氣息。可是在場眾人無論是誰,只要看著她超過三秒,就沒法將她當成一個平平無奇人畜無害的小老闆或小廚師。

就像被打磨鋒利的寶劍,哪怕劍光再如何溫柔的如同秋水,也沒人覺得那劍鋒會真的如同水一般溫柔。

踹門的那一位本來想找周奕的茬,出一出在門口受挫的火。這時一對上她的眼睛,不知不覺就啞了,像是見了天敵的鵪鶉。

周奕笑著問他,“請問您上門有什麼事呢?”

半分不惱火,溫聲細語,氣度高華。

她對面卻沒人再敢大聲說話。

大約是因為她態度雖然溫和,語調也輕緩,渾身上下卻有種掩飾不住的脫離凡塵的冷意。

那冷意並非高傲輕慢所生的冷,而是距離太遠,便天然有一股因遙遠而生出的冷意。

便如天上明月,縱然溫柔不勝,始終叫人覺得遙不可及,又孤又冷。

萊莎爾一邊想著周奕的氣質是什麼時候産生的這種質變,一邊看著那個踹門的人低聲下氣地對周奕說:“聽說安東尼伯爵……不,罪人安東尼的女兒來了這裡吃飯,我們要帶她去監獄,你……麻煩你讓我們進去搜一搜帶她出來。”

周奕微笑著。

萊莎爾的表情凝固了。

萊莎爾並不是伯爵的女兒。

但不幸的,她的好友是。

她們今天出門之前,決定要來的是朔望,而不是現在待著的四季書屋。

周奕耐心地解釋,“我們很早就關店了,今天只接待過十位客人,沒有你說的安東尼伯爵的女兒。她應該在發現朔望關店後去了別的地方,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問問其他人。”

周圍人紛紛附和。

“周老闆說的沒錯,朔望早就關門了。”

“今早排了很長的隊,後來聽說老闆不舒服,散了一多半。”

萊莎爾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明白絕對是大事不妙。熱鬧看到自己朋友身上,也就看不下去了。萊莎爾悄悄挪動,盡量不引人注意地脫出了人群,急切卻又不敢表露地緩步進了書店,抓住友人的手道:“這裡太無聊了,我真的很不喜歡在書店待著,我們去別的地方玩吧。”

她的手抓住友人的胳膊,從哪如此用力過,像是鋼鐵鑄成的一樣,要牢牢地鉗住友人。

友人驚異之下秉承著對她的信任,聽了她的話。“那……那我們去別的地方玩好了。”

萊莎爾用力點頭,強笑著和雷說話。“書屋有沒有後門啊,前面街上全是看熱鬧的人,都把路給堵死啦!”

雷看著她,雖然沒聽到兩人的悄悄話,卻發覺了有些不對的地方。思慮過後,笑著道:“沒有後門呢,不然坐在店裡等一等吧,一會兒他們看完熱鬧了,自然就散開了。”

萊莎爾慌得手心冒汗,又問:“那,那有方便的地方嗎?其實等一會兒也沒什麼,主要是,嗯……我喝的東西有點多,所以……”

雷搖了搖頭,“店裡沒有呢,旁邊雜貨店那邊有,過去講一聲就可以了。那家店的老闆很好說話,而且店裡收拾的也比較幹淨。”

可是要去雜貨店,就得從大門出去。

萊莎爾不吭聲,臉都憋紅了。

友人輕聲問,“萊莎爾,究竟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