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於是轉過頭,扶著周奕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走出每一步。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路,這一刻他卻好像來到了萬丈深淵邊,每走一步都要觀察再三。看有沒有人,有沒有石子,有沒有從人身上掉下來的各種各樣的小東西。

他感覺走了很遠才走到了花蔭進行表演的首飾店,可是轉回頭看去,朔望又明明離的那麼近。他感覺到了自己手心裡有一點點汗,急忙抽回去,帶著慌張的神色看了一眼周奕。

周圍滿是歡笑喧鬧聲,周奕的一聲輕笑淹沒在嘈雜中,她湊近了對少年道:“我好像是苛待乖巧女僕的反派貴族大老爺。”

她的側臉被燈火染的溫暖,少年愣了一下,看見她笑眯眯地悄悄往旁邊指了一下。常來他們店的女僕萵苣跟在小主人的後面,慌急驚恐地讓他責罵著。

少年:……

少年把爪放回了周奕手腕上,挺直了腰背,竭力讓自己不要像個謙卑的僕人。

花蔭站在二樓露臺上,搭設好的燈將光聚集在他身上,他今日穿了一身白金交織的祭服,整個人像一塊融化的牛奶方糖。無數人的目光交織在他身上,而他習以為常地沐浴著這些目光,並迅速發現了在人群中說話的周奕與少年。

身旁的樂師已經彈奏響第一個音節,花蔭收回目光,準備開始自己的節目了,周奕卻剛好在這個時候抬起了頭。

兩人的目光短暫地交錯。

花蔭微彎了眼對她輕輕一笑,身體隨著音樂而旋轉,目光也頃刻間旋開。純白的身影像是一朵旋轉的梨花,又好像是孩子手裡不斷旋轉地竹蜻蜓,繞過一個又一個的圈。

觀眾大聲叫好,期待的目光緊緊黏在花蔭身上。

氣氛是那樣熱烈。

好像王都的溫度將人們的內心也一同點燃。

周奕卻慢慢倒在少年的身上,臉上的紅暈越發明顯,醉眼惺忪地看著二樓的花蔭。少年圈著她的腰,用身體支撐著她,腳踝上慢慢溢位血跡,但腰依然挺的很直,更不肯有一點點勉強的神色。

大概是習慣後就會好,他覺得身上週奕的重量很快就輕了一點。

這時首飾店對面的店鋪老闆認出了周奕,從自己門口擺放的桌椅上起來,掃幹淨桌子椅子,讓少年帶著周奕去他那兒坐,還特意取來一盤洗好的葡萄和香醇的葡萄酒。

少年:……

雖然知道老闆是想拿‘幹淨的水’待客,但這時候喝酒,豈不是越喝越醉?

他想去換杯水,周奕卻按住了他的手,取來了葡萄酒杯。

少年想起周奕其實從來也沒有喝過外面的水,她雖然不像其他貴族一樣嫌棄水不夠幹淨,肯喝水,但那水從來都只是她自己店裡的水。

於是他的手慢慢松開了,眼睛看著不遠處的朔望,思考一會兒或許可以把周奕抱回去。

露臺上的花蔭隨著音樂舞到激烈處,身上微微帶汗,鍍金的首飾在燈光下飛出流光碎金。

來看他表演的人越來越多,人群越來越擁擠。只有這小小的一方桌椅隔出了相對清淨的天地,讓周奕的腰可以舒展,讓她的手臂有處倚。她的手搖晃著紅葡萄酒杯,少年安靜地拿了一顆葡萄在剝,剝完了往她的方向伸了一半,又低下頭藏住蒙了紅暈的臉,拐了方向把剝好的葡萄放回盤子裡。

周奕用手支著頭,慢慢闔上了眼睛。

宛若遮掩在雲煙後的夢境在她眼前清晰起來,靈氣在體內奔流,她聽到耳邊的樂聲和花蔭越來越急的舞步聲,眼前栽滿奇花異草的夢境也徹底在眼前攤開來。

似醒非醒,似夢非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