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芸進門之後,盈熙園中日日都能看到宋之璟,而她這個妻子見他的次數卻越來越少。

有一日,宋之璟帶著滿身的傷回了府中,聽說是與祁陽王的世子蕭昀澈打了一架,她問他原因,他什麼都不說,只是沉默。

而父親對宋之璟和宋家愈發不滿,一次次要她和離回府,她總想著等孩子落地時再給他一次機會。

就這麼等啊等,沒等來孩子平安降生,卻等來了言官的聯名參奏,宋家一朝破敗,株連九族,滿門入獄。

她身懷六甲,跟著宋家人一同進了那又黑又陰的大牢中。

宋家人心不齊,進了獄中更是互相指責,整日爭吵不休,她連片刻安寧都求不得。

更因撫遠將軍幾日都未曾將她帶走,宋家一位親眷對她多有不滿,屢屢出言嘲諷,她實在氣不過,便同他吵了幾句,牢獄髒汙,一時推搡,她倒在了牢房的地上。

夢中,好似隔著一層看不清的薄霧般,她彷彿看見宋之璟抱著她聲嘶力竭地叫人來救,看見大夫對著她的身體不住搖頭,說命數已盡,看著父親帶著聖旨自宮中匆匆趕來,卻只見到了她的屍體和衣衫上大片的血跡。

看見父親差點打死宋之璟,他卻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任由他打,滿臉是血。

最終,她看見父親眼角落下的淚,沉痛地抱著她出了大獄。

年邁的父親為她操辦喪儀,小弟哭得泣不成聲,幾度暈眩,鬧著要去殺了宋家人報仇。

空無一人的墳頭上,竟是從未有過深交的祁陽王世子蕭昀澈坐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她在夢中並不能聽清他說了些什麼,只能看到一向風流瀟灑的世子滿臉沉痛地望著她的碑文。

“不要,不要......”

江見月口中不住地說著夢話,在這些只言片語中,蕭昀澈大約已經知道她究竟是夢到了什麼。

聽聞將軍府幾日來不斷請大夫入府,蕭昀澈這才驚覺當日之事恐傷了她,無奈府門緊閉,他只能翻牆溜進了她的房間。

卻沒想能聽到她不住地叫宋之璟的名字,喊一些斷斷續續的話,起初他只是聽著,後來見她臉色越來越差,說的話也越來越清晰,他想,重來一世,她終究是逃不過前世的記憶糾纏。

天臨三十二年,宋氏入獄之時,她正身懷六甲。

撫遠將軍為救女兒多次奔走,終於在她入獄的第二日得到了陛下的一紙赦書,要她與宋之璟和離,便算是同宋家沒了關系,自然可赦免。

撫遠將軍已命人寫好和離書,只等送到獄中,卻沒想到宋少夫人病故的噩耗傳來。

他快馬前去,只不過見到了一灘血跡,一怒之下,宋之璟差點被打死在獄中。

聽聞那日,撫遠將軍是下了狠手的,是獄卒怕出人命才強行將二人拉開。

聖上本無心牽連江見月,但事已至此,只說盡快處決了推搡她致死之人,其他宋氏親眷盡快處斬,且下旨之時將尚在宮中的宋貴妃一同貶入了冷宮。

他的手自她的眉心輕輕拂過,眉間是化不開的哀愁,“江見月,這一世,你還是不能忘掉他嗎?上一世的那些苦楚,此生還是會入你的夢嗎?”

蕭昀澈低頭凝望著這張臉,不知什麼時候一雙眼睛已經有些紅了,他看著她不安的神情,低聲道:“那你那時候該有多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