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雪蘭帶著慕雲琛急急回了昌明殿,雷厲風行連夜遣散了一宮的鶯鶯燕燕,手腕強硬。穆雲琛心裡再不願不捨也不敢出口阻攔。看著往日動不動就和自己頂嘴的兒子突然沉默寡言,她心裡雖氣但到底是親生的,也知他此時肯定是被陛下方才的一番話寒了心。

她長嘆口氣,耐著性子對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安撫許久。慕雲琛已往聽到這些陳年爛調的說教心裡定會煩躁不已,可今日他卻聽了進去。

腦中不斷想著穆天對他說的話,納雪蘭沒來之前穆天還陰沉著臉對他說了一句狠話。

“我可以把你捧上至高點,也可讓你從那高不可攀的地方跌落粉身碎骨。”

他一直自負自己是嫡出又是長子,太子之位就該是他囊中之物,這些年他囂張跋扈父皇全都縱容著他,他就自以為是的認為無論自己做什麼,父皇都不會責罰他,可穆雲琛卻忘了,忘了自己的父皇是怎樣的人。

這太子之位若想保住他就再贏得父皇的聖心,決不可讓其它奸佞小人看了他的笑話,還坐享其成。尤其是穆子書!絕不可以!為瞭如今的一切,他必須不擇手段。

穆雲琛的事在宮中被嚴絲密縫的遮掩起來阮玲從國公府回來,見他日日都待在昌明殿廢寢忘食的讀書,心裡大喜他終於開了竅,朝中大臣只當太子終於懂得修身養性,可事實是如何只有穆天和納雪蘭最清楚。

春去秋來寒暑過往,這秘密也隨著麗美人的殘缺的屍骨,深埋於地再也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盛雲皇宮依舊金碧輝煌,玉砌雕闌,從始至終從未改變,只是宮中人心卻在悄然改變著。

又是一年端午,墨清瑤今日備了許多吃食送去普渡寺,過了這大半年盛雲總算是不在拘著她來看阿煜的次數,雖說身旁還是有人盯著,但能想來就來她已很滿足。

臨來之前她決定先去見一個人,一個她許久就想見的人,就是那個把阿煜迷得神魂顛倒,為她吃了許多苦頭的幽若姑娘,只是站在屋前瞧了半天似是人不在,難不成是下山了。

“公主,要不我們進屋去等等,奴婢也想見見這姑娘是九重天哪個仙女轉世,三兩下就收了太子殿下的心。”

“主人不在,我們這麼貿貿然總是不妥,就在門口稍等下,若還碰不上就只等下會了。”

墨清瑤轉身看了看四周的景色,雖談不上雅緻,卻也別有鬼斧神工的美,氣候到時舒爽宜人,她們方才一路上來倒是沒出汗也沒覺得熱,主僕兩正準備好好賞一賞風景時,身後突然響起有些淡漠的聲音。

“你們是誰?”

聽到有人說話,墨清瑤轉身看到一個身著粗布麻衣,身材有些柔弱的姑娘,只是目光落到她臉上時,瞳孔因為驚愕不由的縮了下。珠翠也呆愣愣的站在原地驚得說不出話。

見那人轉頭過來連幽若才看清是誰,居然是呆子的姐姐。她剛從山下過來呆子就是在等他姐姐,可是為什麼長公主沒去普渡寺倒跑到她這來了?難不成是來找她興師問罪的,畢竟這幾年墨憐生因為她這個平民沒少遭罪,想到這她有些心虛的低下頭,生平第二次這感覺著實讓她不舒服,但又無可奈何。

墨清瑤見她低下頭,聲音平淡無波:“抬起頭來我瞧瞧!”

連幽若聽到這句話,深吸一口氣,慢慢抬起頭,想想她第一次出任務都沒這麼緊張,墨清瑤這次瞧仔細了她的長相,臉色沉了沉,可片刻又緩和了許多倒是先開口,緩和了下緊張的氣氛。

“剛才是我失禮了,這些年阿煜得你照拂,原該我先道聲謝。”

“我只是一介草民,不敢受公主謝。”

連幽若想起剛剛兩主僕的臉色,自己肯定是被人嫌棄外貌,畢竟像墨憐生那樣的傻子實屬罕見,怕是羅國加上盛雲也只他一人。聽到公主這兩個字,墨清瑤眼神暗淡苦澀一笑。

“公主?阿煜這樣把你放在心上,想必我們姐弟兩在盛雲是個什麼樣子,你應該全部知曉,這個稱呼與我來說,只是一個笑話罷了。不說這些,我對人不喜虛與委蛇,最初見你這樣的容貌,我確是不滿。”

公主說話這樣直接,珠翠初見這姑娘覺得她有些孤傲清冷,怕是聽不得這樣的話,可沒讓她想到的是,這姑娘不但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連幽若笑是因為墨清瑤是個直爽的人,她最怕和那些說話拐彎抹角的人打交道,費時又費力,明明白白說話最好。

兩人約莫只聊了一盞茶的時辰,墨清瑤就起身下山了,她倒是打心底喜歡這姑娘,且不論她的長相,只這身份她和阿煜之間的阻隔就大到誰也跨不過。

送走墨清瑤,連幽若走在幽靜蜿蜒的山路上,看著過往她和墨憐生並肩而立賞雪的竹林,抬腳緩步走到石凳前,蹲下身手指輕輕劃過。她記得那天她和他並肩坐在這石凳之上,他撐著傘滿眼希望的看著遠方,唇邊帶著幹淨的笑。

墨憐生總是這樣,不動不說話的時候,整個人恬淡的如一汪清泉,讓她看了想默默守護,不想讓任何打破這寧靜祥和,想起他她的嘴邊就忍不住帶起淡笑。

連幽若慢慢坐下,閉上雙眼,她本想靜心感受這竹林的靜謐,但耳邊墨清瑤的話,卻一直縈繞在她耳邊不肯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