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自己足夠瞭解,所以很少會因為別人的看法而動搖。

可沈修慈不同,他從小就背負著沉重的責任和壓力,幾乎沒有機會做自己。

他的天性一直被壓抑,從未有機會在別人面前展現真實的自我。當他終於流露出真實的一面時,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正因如此,他才會如此不安,想要從她這裡得到確認——這樣的他,究竟好不好?

朝玟當然會說好。

一個人要是想要活得皎潔無暇,是很辛苦的。

朝玟繼續用眼神安慰他:“你現在有我,在我面前,你無論是什麼樣子都沒關系。”

“不過……還要要翻舊賬的話,等我有空再讓你翻個夠,現在我真的要走了。”

沈修慈的聲音中帶著更深的落寞,幾乎是在低語:“今天你走了,明天還會再來嗎?”

朝玟的回答輕松而肯定:“當然會來,你難道不是已經準備好了一堆理由嗎?”

沈修慈再次握住她的手,依依不捨地輕輕摩挲幾下。

朝玟:“……”

她合理懷疑沈修慈是發現了她心軟,所以在得寸進尺。

朝玟微微噘嘴與他對視,眼神中透出不要再裝了我都看透了的表情,果斷抽出手。

她離開了昆侖殿。

沈修慈在她身影消失之後,臉上的表情逐漸淡去,又恢複了那種冷漠無情的清冷模樣。

似乎他的所有情緒都被朝玟一併帶走了。

或者,這才是他獨自一人時最真實的狀態。

只是現在突然安靜下來,心中像是多了一種新鮮的疼痛,讓他有一些不習慣。

他試圖重新捕捉剛才那股湧上心頭的熟悉感,那種似乎即將憶起某事的瞬間,一旦刻意想要抓住,便毫無頭緒。

嘗試了幾次,記憶依舊如水中月、鏡中花,難以捉摸。意識到再多努力也是徒勞,他無奈地收拾起紛亂的思緒,步出了殿門。

岑源在外已經恭候多時,等到門被推開,他才現身,恭敬地彎腰作揖。

“君上。”

沈修慈對他輕輕頷首,踩著階梯,向前走去。

今夜無星,明月照影,兩道影子斜灑在長長的宮階上,銳利的彷彿一條直刃,裹著銀白冷清的月光。

岑源跟在他身後,嗓音溫潤道:“白昊山送來了回信。”

沈修慈接過信件,看了兩眼,又遞還到岑源手中。

“再和他談談。”

岑源想著信上的與那天幾乎一樣分毫不讓的威脅之言,嘆氣道:“只怕再談,也還是這個結果。”

“舊老不臣之心三界皆知,新派之流已經有些暗中支援白昊,這等明晃晃的反叛,對我們可不是好事。”

他抱拳說道:“君上,白昊謀反之心日漸激烈,此時不是念舊情的時候,依我看不如早做準備,出兵白昊,鏟除異己以絕後患。”

岑源說完,等了一會兒,才聽到沈修慈說話。

“只要開戰必有傷亡,仙域戰後羸弱尚未恢複,經不起第二次折騰。”

岑源道:“可我們也經不起和他就這樣耗著。”

“可就這樣重開戰火,代價太大,這對很多人都不公平。”

他緩步走進亭子,鞋底與石板相觸,發出輕微的聲響,在亭中央站定,聲音清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