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知,他是一個沉悶的人。

自幼失去雙親,師父又是仙域之主,他的身份如此特殊,身邊的人對他總是敬而遠之,敬畏之情遠勝於親暱,這些重重因素如同繭一般將他緊緊包裹,讓他大多數時候,總是內斂而沉默。

他雖然沉悶,卻並非不主動的人,他深知,該如何抓住機會,該如何讓每一次落子,都落在最有利的時機。

以前,他與她朝夕相伴,卻永遠無法見到真實的她。

現在,好不容易她全然袒露自己,不再盡力偽裝,他能爭取的時間,卻僅僅只有三日而已。

但三天也夠了,他想至少無論如何,他要試一次。

既然朝玟已經不再偽裝,那麼他也想試著在朝玟的面前,展現真實的自己,無論這三天結束後,最後他面臨的結果是什麼,他都認了。

然而,自從朝玟喝靈藥,口中唸叨著要見朋友,急促地離開之後,他心中的那些想法在不經意間發生了某種連他自己都難以控制的轉變。

他獨坐在房中,腦海中不斷地回放著朝玟離去時那雀躍歡快的身影。

林琅……一聽就是男子的名字。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能夠讓朝玟如此期待與他相見?

朝玟覺得和林琅是朋友,可朝玟是那樣好的一個女子,他對朝玟也是嗎?

這樣的疑問一旦萌生,便如同一團迷霧,在他的腦海中縈繞不去,彷彿這一絲疑慮早已深植於心,存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只是此刻才破土而出,不斷膨脹,佔據了他的全部思緒。

他一個人坐在那個屋子裡,雖然到處都是朝玟生活的過的痕跡,但是空蕩蕩的,讓他感覺時間都彷彿凝固成冰。

在狹窄的房間之中,只剩下他一個人,這讓他心中産生一股難以言明的恐懼,以及一種彷彿被遺棄的情緒。

沈修慈實在是無法忍受,但是從任何角度來說,他也沒有什麼立場跟藉口能夠讓朝玟拋下好不容易才見面的朋友回來,於是他,做出了他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一個舉動——他釋放了神識探了過去。

找人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但不經允許便私自窺探他人,卻稱不上光彩。

而他此時也對這這種原本不齒的行為沒有絲毫唾棄。

他閉上眼睛,神識放出來,覆蓋到了京城的每一個地方,然後精準地鎖定到了一座酒樓。

他很快就鎖定了她的行蹤,以及她身邊的那位同行的友人。

當仙者的修為達到一定境界,便能透過人的皮肉,看到生者的靈魂。

朝玟身邊的男子,他的魂魄純淨得猶如一道輕盈的羽毛,彷彿在訴說著這靈魂是多麼的自由與輕盈。

他是一個品行高潔、極好的人,然而沈修慈看著那抹魂魄,卻覺得無比的礙眼,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和迷茫。

連帶著靈臺都彷彿開始翻騰,並不是微微泛起波瀾那樣的翻騰,而是動蕩不安。

血線之中的情緒震蕩起來,令他耳邊産生了幻覺一樣的嘶鳴,他的情緒與血線在那一瞬間幾乎重疊,彷彿要被那根血線中傳遞來的情緒所吞噬。

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越長,沈修慈那種被遺棄的恐慌就越發的強烈,朝玟和那人呆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加劇他的不安。

他生生地忍住了,直到他們在酒樓裡面吃完飯,一起走出來。

但在此期間,他的理智也在血線和自身情緒的拉扯之中,變得脆弱不堪,猶如走鋼絲,下一秒就會墜入連他自己也無法想象的深淵。

他認為這是出於嫉妒,以及一種很無理的佔有慾在作祟。

但這不應該,朝玟和林琅只是朋友,彼此之間也沒有任何過分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