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談 陳恕終於明白姜貞為何如此鮮活……(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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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風大,夜裡路過一處山谷時,船隻在石壁上碰撞了一下,好在船伕經驗老道,並沒有翻船,但姜貞被船身的顛簸晃醒了,迷迷糊糊地爬起來。
運河上船隻絡繹不絕,夜裡,還有人在船上載歌載舞,姜貞聽見一陣樂聲,悄悄地推開窗往外看去。
昏黃的風燈照著一片船板,舷窗外站著個挺拔的身影,姜貞嚇了一跳,仔細一看,認出來是陳恕。
他好似正對著那艘燈火通明的客船出神。
姜貞穿好衣服走出去,也扒在欄杆上看那艘兩層的客船,船上所有的軒窗都敞開著,隱約可見幾個窈窕的舞女正在跳舞,清脆的琵琶聲飄在河上。
陳恕聽見聲響,看了過來,見是姜貞,蹙眉道:“夜裡風涼,出來作甚?”
姜貞避開他銳利的視線,慢慢地挪到他身邊,小聲問道:“恕哥哥,對面那隻船上好熱鬧啊,那跳舞的是胡女嗎?”
陳恕輕聲應了一句,事實上,不止船上跳舞的是胡女,彈琵琶的也是西域來的樂師,彈得是《龜茲舞曲》,那樣神秘獨特的曲調,與尋常婉轉的琵琶曲大有不同。
他方才躺在床上,便是被這陣樂聲喚醒的。
得到他肯定的答複,姜貞心下驚駭,更小聲地問道:“可是朝廷不是禁止聽胡曲嗎?”
大燕開國之初,便滅了龜茲,但胡人善舞且貌美,還會釀上好的葡萄酒,許多世家大族都愛豢養胡奴,前朝時連皇室也染上此等風氣,差點釀成大錯,因此當今聖上甫一登基,便下令不得買賣胡奴,不得賞胡曲、胡舞。
姜貞就知道,她們鎮上曾經有一位秀才,因為買了一本龜茲的琴譜,被投進了大獄。
陳恕笑了一聲,不知是不是因為夜風呼嘯,姜貞總感覺他的笑十分凜冽。
“上雖有令,但只要有利可圖,便也不算的什麼了。”陳恕垂下眼睫。
對面那一艘客船與他們一路同行,在碼頭時陳恕便注意到了,船上搭載的應該是一位去揚州赴任的官員,隨行的十幾位奴僕中,有些腰懸佩刀,應是那官員的隨從皂隸。
白日裡那船上倒還安靜,到了夜裡,卻是笙歌曼舞,好不熱鬧。
這樣的官員,到了揚州豈能辦得好差事?
陳恕心中隱隱作怒。
夜風將他的聲音吹得恍如呢喃低語。
“太爺爺曾說,姜大人是位好官。”
姜貞瞬間便知道陳恕在說爹爹,狠狠點頭道:“沒錯,爹爹可好了,縣裡還給他立了祠,若不是那場洪水……”
她的聲音驀地低沉,那場洪水,不僅讓百姓們失去了土地,流離失所,也讓她沒了父親。
陳恕察覺她的顫抖,臉色一變,“對不住,我不是有意提起……”
姜貞朝他搖了搖頭,“沒事的恕哥哥,都已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爹爹也希望我好好的。”
她仰著臉朝他笑了笑。
陳恕一時無言,他終於明白姜貞身上的那股子鮮活從何而來,如果說陳家或者外面的那些姑娘都是嬌豔的花,那姜貞更像是一根蒲草,飽經風霜,卻始終堅韌。
他自詡活得通透,其實不然,比不上一個十歲的小姑娘。
姜貞忽而肯定地道:“恕哥哥,你將來也會做官對不對?那你一定要做個好官哦,就像我爹一樣,不過,你要活得長長久久的。”
她是發自內心覺得陳恕會成為一位好官。
在金華的重陽燈會上,陳恕分明可以以詩文把那盞“雀兒燈”也贏下來,但他卻付了雙倍的銀子,因為那賣燈籠的攤主是個老翁。
一路上,但凡見到弱小,陳恕都會施以援手。
搖曳的燈火下,女孩兒誠摯的眼神吹起心頭漣漪,陳恕驚訝她竟與自己心中所想不謀而合,臉色瞬間柔和許多。
“好,我答應你。”他輕輕頷首。
古老而魅惑的琵琶曲在河面上飄揚,夜風吹拂二人的衣衫,遠處青山靜謐,一夜無夢。
回到揚州已是九月下旬,在全家人的期待中,九月底,鄉試放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