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陳愈空長了年歲,心智卻半點都不成熟。他常年不在家中,父親有時又要外出公幹,若不巧家裡出事,只有他和大哥能做決斷,但大哥是個面熱心冷的,真正出事,不一定能靠得住。

姜貞勸了他幾句,陳恕仍是餘怒未消,生了一晚上悶氣。

第二日早上就囑咐墨竹,讓他將破廟裡的屋子收拾出來,等陳愈來了入住。

“在家裡待的好好的,非要過來吃苦,那就讓他住在廟裡,學會後悔兩個字怎麼寫。”

姜貞想到他的話就忍不住想笑,愈哥兒還以為能來這兒躲幾個月,絕不會想到陳恕是打定主意要讓他哭著回去了。

“前些日子揚州送來的棉花在庫裡,等會兒你同紅藥去給百姓們分一分。”姜貞吩咐紅杏,這冬天怕的就是吃不飽穿不暖,他們的糧食足夠撐到明年夏天,杭州那邊還送來了棉花,足夠他們過冬了。

紅杏領命而去,姜貞接著盤賬,忙活了一下午,等著陳恕回來用完晚飯,疲倦的二人說了幾句話,便很快睡著了。

翌日一大早,天色還暗著,姜貞迷迷濛濛的,就聽見墨竹在外邊兒小聲又著急地叫陳恕,“少爺,少爺,田裡出事了!”

姜貞混沌的思緒頓時清醒,陳恕也聽見了聲響,飛快地坐起身。

他下床穿鞋,回頭對姜貞道:“你先別急,我出去問問。”

他披了件外袍走到門邊,掀開簾子站在外間,臉色沉鬱地問道:“何事如此焦急?”。

墨竹低聲飛快地說道:“今晨有人發現,麥苗被人潑了不知什麼液體,腐蝕了一大片,連土地都沒法再耕種了!”

陳恕聞言眉心緊蹙,吩咐墨竹出去等待,自己回來穿好衣服,提上燈就要出去。

姜貞方才醒來之後,就再也沒有睡意了,墨竹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足以讓她聽見一些斷斷續續的話語,見陳恕要走,連忙叫住他道:“恕哥哥,我同你一起去!”。

陳恕本想著外頭太冷,怕她凍著想勸阻她,但又想姜貞對田裡傾注了許多心血,不讓她去定然傷心,於是將風燈掛在一邊,點亮了燈,“好,我們一同過去。”

她迅速穿好了衣服,陳恕給她披上大氅,提上風燈,同她一起出去。

墨竹在外等了一會兒,見主子和夫人一起出來,愣了片刻,二人已利落地登上了馬車。

青松駕車,不到一刻鐘就抵達田裡,有10來個百姓正圍在一議論著什麼,看見陳恕和姜貞過來,立馬就有人哭喪著臉過來告狀,“大人,夫人,有人往我們的田裡潑了東西,這片地都毀了,連泥巴也腐蝕了。”

十幾盞風燈的照耀下,只見那人指著地大概一分地裡,原本綠油油的麥苗變成了土褐色的枯枝,嫩葉盡數燒爛,底下的泥土都散發著一股燒焦的氣味。

姜貞想要伸手去摘一片葉子看看,卻被周圍的人及時攔住,大聲叫道:“夫人不可!這葉子和土都碰不得,要爛手的!方才王二家的摸了一下,如今還紅腫著呢!”

陳恕擰眉,這是潑的什麼如此駭人?

他蹲下身嗅了嗅,除了一股焦味,還聞見一陣刺鼻的難以描述的氣味。

似乎有些像……綠礬?

綠礬味甘寒,生於山谷,可以殺蟲或是治疥瘡,但這味道比綠礬更刺激……

正在猜測,旁邊一個百姓忽然驚呼道:“大人!這是綠礬油!”

陳恕和姜貞都看過去,見說話的是一個高大的壯年男子,陳恕認得此人,姓黃,曾是個鐵匠。

黃鐵匠一臉肯定地道:“大人,這味道我聞過一次就永遠也不會忘,就是朝廷用來給兵器除鏽的綠礬油。”

綠礬油能除鏽,使兵器亮潔如新,但腐蝕性極強,只能裝在極厚實的陶罐裡。

姜貞立刻想到了一個人,目光沉沉道:“一定同那梁師爺有關系。”

畢竟他們認識的人中,接觸到朝廷的綠礬油的,也就只有金知府身邊的梁師爺了。

百姓們慌亂起來,七嘴八舌地詢問著陳述和姜貞解決的辦法,好不容易長出來的麥苗就這樣毀了,連辛辛苦苦開墾的土地也無法再播種,任誰遇見這樣的事,都要咒罵不止。

陳恕冷著臉道:“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我們對外就說麥苗無事,他定然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