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參政朝他擺擺手,“金大人莫急,是真是假,總要講證據,你有何證據啊?”

金知府立馬叫人將昨日陳恕送來的幾袋子泥巴抬上來,吳參政翻看了幾眼,連連點頭,就在金知府和丁禦史以為此事終於要塵埃落定時,吳參政坐回上首,慢悠悠地開口道:“金大人,此事我已有了章法。”

他的目光瞬間變得淩厲,陡然對金知府發難,“依本官看,這事是你金大人貪贓枉法,還想借機鏟除異己!”

中氣十足的聲音震懾得滿堂人紛紛下跪。

金知府兀自驚詫,沒能明白為何方才還一臉笑意的吳參政怎麼瞬間翻了臉?

丁禦史也怔忡了,愣在原地一時忘了反應。

吳參政從侍從的手中取來一本冊子,狠狠扔在金知府腳下,“可惜金知府下了這麼大一盤棋,你看看這是什麼?”

金知府不明所以的撿起那冊子,剛開啟看了幾行字,雙手便忍不住顫抖,口中呢喃道:“不,這不可能……”。

吳參政冷哼了一聲,“我看著陳恕比你還懂規矩,申請調糧之前,早就徵得了我的同意,倒是你,去歲冬月發放的五百石賑災糧,如今到哪裡去了?”。

金知府失魂落魄地握著那冊子,雙目出神。

這冊子是陳恕的上行文書,早在四月,陳述就已經向吳參政申請將平陽縣今年的夏糧當作賑災糧,吳參政已然同意,文書上鮮紅的印章彰示著吳參政早已知情。

宛如頭頂的天崩塌了,金知府怎麼也沒有想到,陳恕竟然給他來了一招釜底抽薪。

丁禦史隔得有些遠,沒有看見那冊子是什麼,吳參政便命人將冊子交給了他看。

看完之後,丁禦史的表情與金知府如出一轍。

他臉色略顯蒼白,頭腦瘋狂地轉動著。

陳恕向吳參政申請調糧,這事不僅沒有錯,而且更符合規矩。參政是布政司使的副職官員,民政、糧儲、水利等都由參政協理,且參政還能監察官員,吳參政的權利更要大一些,作為二朝老臣,他還兼任陝西分守道,統管一省糧事。

像平陽縣這樣,因為災年而導致的糧食緊張的情況,是可以向參政單獨提出申請調糧的。

丁禦史這才反應過來,他被金知府的自信給矇蔽了,以為這華州府就是金知府一手遮天。

他轉過頭看了吳參政一眼,心中仍不敢相信,吳參政一向明哲保身,且年紀也大了,近幾年鮮少參與官場爭鬥,為何這回會出手幫助陳恕?

不知他震驚,金知府更是想不明白,他張嘴想要辯駁,但這次實在是找不出錯漏。

陳恕這時從姜貞手上接過兩份卷軸,雙手奉給吳參政,“吳大人,這是下官自接任平陽縣以來的行事歷,記錄了所有災後重建事務。下官還請來了周邊縣城的耆老,請他們視察本縣情況,田畝數和人口數均一一記錄在此,有各位耆老們的簽字可以作證。”

他另呈上一份文書,沉聲道:“本縣兩百一十三名百姓,無人收到過一鬥賑災糧,這是下官撰寫的請命書,詳述了百姓疾苦,望參政大人明察。”

他展開請命書,密密麻麻的字跡末尾,是兩百一十三個鮮紅的指印,看的人觸目驚心。

丁禦史瞳仁驟然一縮,而金知府眼中冒火,無力癱軟了身體。

自從知道金知府的打算,陳恕就已經在謀劃這一天,不過他準備好了一切,只是無法預料吳參政是否會答應他?

他的這些證據一出,就是勢必要和金知府拼個你死我活,此招十分兇險,若吳參政只是中立,他都不能獲勝,此後金知府定然會將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不讓他死不會罷休。

他看了一眼姜貞,眸中掠過一縷柔情,幸而貞貞比他想象中還要聰慧堅定,才能讓吳參政站在他們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