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無限列車四)

伊黑小芭內第一次墜入夢境,他回到了鎖住他前半生的地牢中。他在牢門上用發簪一點一點扣出來的出口敞開著,門外是族人們堆積如山的屍體。蛇鬼盤踞在屍山之上,猩紅的舌頭從咧到耳根的嘴巴中吐出,嘶嘶地說:“就是因為你逃跑了,所以你的族人們都被殺死了!”

察覺到身後有人扯著他的小褂,伊黑小芭內回頭,看見了自己的表姐與母親、小姨。她們渾身是血,纖細的手指死死抓著他不放,同樣的碧色眼眸被濃重的恨意籠罩。她們彷彿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一般,質問伊黑小芭內:“你為什麼要逃走!?你難道不知道你逃走會讓我們遭受什麼樣的事嗎!?因為你,有五十名族人死去了啊!!乖乖留在這裡被吃掉不就好了嗎!?”

理智告訴伊黑小芭內,這是惡鬼的血鬼術,是幻境。但是,這樣的景象真的不會發生嗎?如果當時前來宅邸的不破與粂野匡近選擇等待炎柱的支援,如果他們選擇先將木村勸離這座島......同時,他也想到了重獲新生的那晚,粂野匡近與不破教會他的道理。

在過去的某時某刻,他曾因為自己體內流淌著與那個家族相同的血液而感到自卑,如果不能將這身血脈徹底清洗的話,他自認為是沒有資格過上與正常人相同的生活的。即便不破和粂野匡近不會告訴他真相,但他也曾自己拜託鎹鴉幫忙調查過。

他的族人們至今依舊生活在八丈島的宅邸中,依靠著世代搶劫他人、殺害他人得來的財物過著富足的生活。那些人似乎從不知道何為廉恥,活得相當心安理得,一點罪惡感也沒有。

但是,粂野匡近他們說過,伊黑小芭內就是伊黑小芭內。

【生命是最寶貴的,要好好愛護自己。】

伊黑小芭內抽出日輪刀,族人們的手依舊拉扯著他,然而那些亡魂的力氣根本不足以阻止他的動作。他的手臂彷彿擁有萬鈞之力,將日輪刀舉到了眼前。透過鋼鐵的反光,伊黑小芭內看到了噩夢中的自己。

他的兩側嘴角有著深深的疤痕,痕跡的尾端一直延伸到了臉頰的中央。一如蛇鬼。

伊黑小芭內再無猶豫,揮刀自決。

煉獄杏壽郎不幸也與一隻鬼眼對上了視線,再一次被拉入了夢境。

毫無疑問,這是噩夢。

他正和弟弟千壽郎一起跪在和室外,房間內傳來了父親煉獄槙壽郎痛苦的低吼。

煉獄杏壽郎記著不死川實彌的警告,他的手向腰間摸去,想要拔刀脫離夢境,可是他的手卻摸到了弟弟千壽郎。

溫熱的小小身體正想盡辦法向信任的兄長身上貼過來,煉獄杏壽郎下意識地攬住爬得東倒西歪的千壽郎,聽著弟弟口中吐出幾個剛剛學會的詞語。

媽媽。母親。兄長。哥哥。父親。

是啊,煉獄杏壽郎想道,千壽郎才剛剛學會如何稱呼自己的家人。這些詞彙不會隨著年歲的增長而被遺忘,但學會這些詞語時的記憶、教會他這些詞的人,他會慢慢地忘記。

透過未緊閉的拉門,煉獄杏壽郎看見了臉上覆蓋著白布的母親。

下一刻,他出現在了一處空地中。

無需他過多觀察,眼前橫貫視野的肯定就是他們乘坐的無限列車。脫軌的列車在地面上鑿出一道深深的印痕,血紅色塗滿了完全扭曲的車廂玻璃,昭示著乘客們的命運。

周圍沒有他的獵鬼人同伴們,他似乎是獨自一人登上了這趟死亡列車。

魘夢的血肉中生出無數血手,將僥幸從脫軌的列車中逃出的倖存者們重新抓回了那個地獄,煉獄杏壽郎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從地上站起來了。

他受了很重的傷,卻沒能將列車上的兩百多名乘客保護好。

惡鬼當著他的面吞吃了倖存下來的乘客們,青色的鬼眼微微眯著,享樂般地看著他。

魘夢無需說話,它只需要一個、一個地將人吞入腹中,欣賞那個金紅發的獵鬼人逐漸變得難看起來的臉色就好。

“......真是丟人啊。”

煉獄杏壽郎抬起手,發現自己正握著一柄斷刃。他從刀面上看到自己滿臉的血跡,左眼破裂,似乎腹部也受到了重創,肋骨也幾乎全部被折斷了。

“胡蝶說得對,你對人類的理解太過淺薄了!”煉獄杏壽郎此刻便如同胡蝶忍一般憤怒。

他毫不留情地將刀送上了自己的脖子。

不死川實彌本來以為還會見到已經長大成人的弟弟妹妹們,見到臉上掛著幸福笑容的母親志津,還有不再酗酒家暴的父親。

可是這次不同。

魘夢作為玩弄夢境的惡鬼,最喜歡的就是先讓人們沉浸在美夢之中,然後將他們內心深處最不堪的回憶做成噩夢,塞入他們的腦袋。從天堂墜入地獄的痛苦表情會令它異常興奮。

不死川實彌見到了長大成人的弟弟玄彌。

玄彌還留著雞冠頭,臉上橫貫鼻樑的傷疤和不死川實彌一模一樣。那是小小的玄彌為了將弟弟護在身下而留下的傷疤。

玄彌長高了不少,身上隱約能看見鍛煉後的肌肉,見到不死川實彌的時候似乎焦急又有些興奮。

不死川實彌看見玄彌手中拿著一支雙管手槍。那支手槍的模樣很奇怪,好似會是鬼使用的物件一樣,長得奇形怪狀。

他剛想質問玄彌為什麼帶著這樣一支槍,卻發現他最愛的弟弟忽然倒在了地上。

他的弟弟、他最愛的玄彌......被什麼東西......一分為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