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個半訪客

鐵戒尺三十厘米長,成人兩指寬,刀斧一樣的鐵灰色在燈光下閃著寒芒。周遭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孩子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這刑具上。

“伸手。左手。”

冰歌沉默地伸出左手。

鐵戒尺被高高舉起,又重重落下,冰歌的手上迅速浮起一道紅痕。

“挑事!”

“搞破壞!”

“打架!啊?!”

“你能!”

“在食堂裡就撒野。”

“逮著老實男孩就欺負!”

蔣寧麗每中氣十足地罵一句,就力道十足地落一記戒尺。

她突然提高聲音大吼:“阿浩的肩膀脫臼了!牙掉了一顆!一臉的血!”格外重的三記戒尺帶著風砸下。冰歌的手心一片血紅,腫了起來。

“白直的手上全都是大水泡!”

“小小年紀。”

“心腸就這麼毒!”

“打壞了人,你能負責嗎?你怎麼負責?!”蔣寧麗的嗓子已經有些喊破了音,力度卻是絲毫沒減。

戒尺落下的聲音依然可怖,每一聲響起,就有人止不住地抖。已經有女孩撇過頭去閉上了眼睛,閃電幫女孩們的臉上都帶上了憤怒,男孩們則呲出了大牙。

“我今天不給你這死丫頭一個好教訓,我就不姓蔣!”

“看我今天不把你的手打爛!看你下次還敢不敢撒潑!”

又是十幾下重打,冰歌的手心已經腫起了一指高。戒尺再一次抽下,這回滲了血。

冰歌面色平靜,一躲不躲,連手舉的高度都沒有落下一點——夥伴們已經夠擔心,男生們也已經夠得意的了。而且,一點疼而已,她可不想表現得軟弱。

閃電幫的方向傳來了咯吱咯吱的響聲——有女孩把拳頭捏得太緊了。

接連著五記,蔣寧麗瞥了眼戒尺上沾的血,說:“翻過來。換成手背。”

冰歌照做。

戒尺剛要再次落下,突然一聲帶著哭腔的求饒響起:“求求您不要打了……我也打架了,您打我吧,打我!”

冰歌心裡一緊——這是薇薇的聲音。她倒不擔心蔣寧麗真的去打薇薇——她還是不瞭解她的蔣老師。在某種程度上,她可是個相當有“原則”的人。其她人越是求情,她越是會一門心思地加倍懲罰主犯。可讓朋友為了自己,在敵人們面前向蔣寧麗求饒,還是令她分外難受,比戒尺打在身上還疼。

“是我挑起了事端,也是我打傷了人,老師。”冰歌開口提醒蔣寧麗,好讓她快些下手。

打在手背比在手心上疼了好多倍。恍惚中,冰歌差點以為,自己的手筋都被打斷了。她咬緊牙關,沒漏出哪怕一絲痛吟。

直到手背也滲出鮮血,蔣寧麗仍不滿足,又令冰歌伸出胳膊。

手臂挨的數目更多,食堂裡一時只能聽到戒尺打在肉上的啪啪響,以及偶爾的,男孩們壓抑的嗤笑。

不知捱了多少下,直到冰歌的兩條手臂上都凸起了縱橫交錯的血楞子,眼睛也被滑落進來的冷汗弄得有些蟄,蔣寧麗才暫且平了氣。

冰歌若無其事地放下袖子,慶幸地想,還好自己今天穿的是長袖,不然還得帶著紅胳膊招搖過市,男生們又得有的笑了。

她向閃電幫女孩兒們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可惜這效果似乎不怎麼好,最冷靜的楊惠臉色蒼白,抓著薇薇的手還在控制不住地發抖,最樂天的於歡氣成了個拉嘴瞪眼、鼻孔直冒粗氣的小牛犢。

我沖動了,冰歌不無懊惱地想,應該像之前一樣,找個機會把胖子拉進角落裡單獨揍一頓的。也不知道蔣寧麗會怎麼處置其她人。

“一人犯錯,集體受罰!正好週末了,所有還沒上中學的女生,這兩天都不用出去玩兒了!也不許看電視,不許用圖書室,不許吃晚飯!”蔣老師昂首挺胸、字正腔圓道。

呸!這卑鄙的臭先生!這懲罰只能管住那些把她的話奉為聖旨的乖女孩,蔣先生自己肯定也清楚得很。她不過是想進一步讓女孩們離我遠點,永遠做個她心目中的“好女孩”罷了。

“所有今天摻和進來的女生,自己站出來!一人上我這領二十個手板。都自覺點主動站出來,要是被我逮出來這事兒可沒那麼好過了。互相檢舉!”

本來已經走到門口的冰歌立馬折回來,擋在女孩們身前:“老師,都是我領的頭,她們都聽我的,您打她們也沒用。不如都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