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跟落地,這才覺出痠痛來,明明是來看百技的,她這會兒卻突然沒了興致,只覺得少了些什麼似的。左右張望,哥哥也不知被人群擠到了哪裡,舞馬雖好看,可她已看了四五年,那新鮮勁兒很快就散了,便轉身往人群外走。

好不容易鑽了出來,天色已黑,她看了看路,這會兒回府尚早,掂了掂身上的錢袋,不如去西市逛逛吧。想到這,她抬腳便向那邊走去。

因遊人都去了看百技,是以西市這陣人並不多,與往日不同的是,一盞盞燈籠高高掛起,昭示這喜慶的日子。玉茗在街市上走著,經了方才那一番擠,更覺得這邊自在許多。

正悠然自得的走著,忽聽身後有人問到:“這位小娘子請留步。”

她一回頭,看到一名佩刀男子站在身後,看打扮似乎是誰家護衛。只見那人施了一禮,恭敬說:“我家主人請小娘子去坊內酒肆。”

她看那人面生,心中疑惑,警惕的問:“你家主人是誰?”

“主人只說,小娘子見到這個便知。”那人說著雙手呈上一物。

玉茗將那物接過來一看便樂了,手中是一隻蒸梨。她從小便喜歡吃這蒸梨,能知道這個喜好的,定是身邊人。雖猜不出是誰,她卻知道定是熟識的人,便放下戒心,跟著那護衛往坊裡走。

卻沒想到,那人帶著她繞來繞去,竟然去了一出偏僻街巷,眼見著越走越偏,她心裡有些發毛,剛想問起,只聽遠遠地歌舞聲傳來,走進一座院落,那半敞的窗戶中露出一個人的側臉,不是韋諤是誰?

一見他,玉茗心裡放了心,待走進房中,發現哥哥竟然也在,見她來了,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坐。她一撇嘴沖庭之說:“哥哥丟了我這妹妹,不趕緊去尋人,卻在這悠哉聽曲,可見我是不討喜的。”

庭之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笑道:“我分明看你往西市那邊去,才讓阿諤派了護衛去尋你,要不怎麼能放心在這飲酒?要再跟上次似的丟了人,可不是挨一頓打這麼簡單了。”

玉茗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六歲時的那件事,當年連累哥哥被責罰,她心中愧疚,也就不再跟他鬥嘴。往周圍一看,皆是哥哥常來往的好友,唯有一人瞧著面生。

那人看到她,微微低頭,算是行了一禮,她臉一紅,也還了一禮,悄悄問庭之:“哥哥,那人是誰?”

庭之看了一眼說:“那位是司門員外郎崔渙家的三郎,名喚崔縱。”他想了想,突然一笑:“聽說上次父親上巳節為你看上的郎君便是他了。”

郎君?玉茗聽了又瞧了那人一眼,見他似乎比哥哥小不了幾歲,長得面目清秀,此刻正端著一杯酒慢慢啜飲,似是個文雅之人。她畢竟還是年紀小了些,對婚嫁之事無甚概念,只覺得這男子瞧著還算順眼,卻沒有其他想法。

因了上次的教訓,她這回特意要了烏梅漿,斷不敢再碰那葡萄酒。庭之促狹的對妹妹說:“我倒覺得你上次醉酒跳舞極好,不若今晚也來助助興?”

玉茗氣得踢了他一腳,狠狠說:“還不都是哥哥害的,知道那酒如此易醉也不知會於我。”她突然想到什麼,在屋內看了一圈悄聲問:“這裡不會有上次那回在場的人吧?”

庭之想了想,突然笑出聲來:“你不說我倒忘了,還真有一位。”他指了指對面的崔縱:“吶,就是你那未來郎君候選。”

崔縱餘光看到有人在看著自己,轉臉一看,正看著庭之指著自己,而他身旁的那名少年驚得張大了嘴,下一刻猛地用雙手將臉捂住,彷彿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他一笑,想起這人為何看著面熟,可不就是上次醉酒跳舞的那位小郎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