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醒(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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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清漸漸鎮定下來,梓炎將其扶起來,倚靠在軟枕處,梓炎問:“你的臉怎麼會這樣?還有,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廖清緩緩抬起手,摸到自己那張猙獰不堪的臉,慢慢給他們回憶了過往。
當年,孟總兵帶領他們攻打塔塔爾,回程路上,于山谷間遭遇伏擊,加之夜色朦朧,又有巨石滾落,全軍根本來不及做任何防禦措施,以至於瞬間土崩瓦解。
廖清當時在慌亂中拽著旁邊的李副將往前跑,豈料巨石從天而降,李副將捨生忘死,將他猛然推開,自己卻被巨石砸得血肉模糊,臨終之際,仍對他高呼著,“快跑!”
廖清素來跑得比旁人快些,又喜愛刺青,故而在後肩胛的傷口處刺了一隻豹子,期望徵戰沙場時能如豹子般迅捷。正是因他跑得快,才在這場災難中倖存下來,雖腿被砸傷,但性命得以保全。
他後來曾回去過,滿目瘡痍的景象令他至今回憶起來仍覺毛骨悚然。他清楚地看到,災難過後不到兩盞茶的功夫,便有北地士兵前來查驗。他目光絕望地望向梓炎:“那是咱們計程車兵,那可是自己人啊——”
梓炎氣憤地拍著床榻,怒道:“我就知道,定是有人提前布陣,欲置大軍於死地。”梓炎內心一片悽涼之感,先前他只是疑惑,而今親耳聽到真相更覺憤懣,他暗下決心,定要為孟總兵和那些無辜死去的將士報仇。
廖清接著回憶,“後來,我想回去找你,可是在途中我因腿部重創,體力不支倒下了。醒來後,是在一間小小的屋子裡,有人給我治療腿傷,期間吃了很多補藥,我的身體很快就好了起來。奇怪的是,那裡的人都不說話,所以我不清楚外面的任何情況。我以為將我治好後就會放了我,誰知再次醒來時,已身處一個山洞般的地方。在那裡,我的臉被燙傷,然後就是每日都有不同的人來給我灌藥,不允許我出去,再後來,我有些不記得了。”
廖清腦子裡對之後的事情僅剩一絲片段的碎片了,根本無法串聯起來。他搖搖頭,問梓炎,“對了,你怎麼會看見我,這是哪裡?北地嗎?”
梓炎嘆息道:“說來話長,我是在臨汾發現你的,實屬意外。這裡不是北地,是京師。現在北地歸殷氏掌權,我暫時也很難回去。”
廖清的神情由震驚轉為恍然,“殷氏?孟總兵前腳出事,殷氏後腳就上位掌權,果然是宵小之輩!我看,當日的事情,殷家脫不了幹系。奶奶的,老子要重回北地,為將軍和將士們報仇!”
梓炎點頭,“孟將軍雖為總兵,然北地積弊已久,加之常年徵戰,根本無暇顧及後方。孟總兵後來有心查詢貪墨一事,誰料到——”梓炎實在說不下去了,彼此都清楚,是孟總兵當時對貪墨的調查觸動了殷氏的利益,而殷氏對軍權早已虎視眈眈。
梓炎又問:“廖大哥既然活著,作為當日的親歷者,可敢上殿前將真相和盤托出,還孟總兵和眾將士一個公道?”
廖清毫不猶豫,道:“自是可以!老子現在就可以和你去殿前,將我所見到的都說出來。”而後,他又頓了頓,“我是人證,咱還缺物證,最好是一舉將殷家幹倒。”
梓炎點點頭,“廖大哥你先好好養傷,過幾日,我帶著物證過來給你看看,咱倆再好好計劃一番。”
廖清點頭,“好,一言為定!”有幸存活於世,還能為孟總兵等人討一個公道,這也是他當日所期待的,也不枉他茍活於世這麼長時間。
這期間,廖清在蕭太醫的診治下身體慢慢變好,梓炎也是夜以繼日地在蒐集證據。
晚間,他回到屋子裡,看到在榻上調香的婉妤,他走過去坐下,靜靜看著她手中的動作。
婉妤專注於手裡的活計,待調香完畢,燃上一小爐,香氣嫋嫋,從爐孔中緩緩升騰。梓炎閉目深吸一口,贊道:“清淨古樸,韻味悠長。”
“氣候越發熱起來,太過於甜膩的香氣會讓人頭腦不清醒,這個味道剛剛好。靜若幽蘭,抱樸含真,就用‘四拾靜樸’來命名好了。”
梓炎心裡反複品咂著婉妤口中的‘抱樸含真’,想必這四個字是說給他聽的。最近二人夫妻關系雖有緩和,但他心中仍有顧慮。畢竟,他即將與廖清一起上殿狀告殷氏一族,那是太子親信,最後難免會牽扯出姜閣老。
姜閣老和婉妤之間縱然不親近,但終究是血脈至親,他若真動了姜家,那婉妤是否會因此疏遠他?這也是困擾他許久的事情,甚至這幾日都是等到後半夜,婉妤入睡後他才回房。
不曾想,婉妤今日的話卻暗中點醒了他,原是自己心思狹隘了,戰場殺伐的將軍竟不如一個小女子通透。
他斟了杯茶,放到婉妤的面前,“是我偏狹了。”
婉妤嗔瞪他一眼,“天色還早,快去書房忙吧。”說罷,徑自往床榻走去。
梓炎急忙跟上,摟住婉妤,好聲道:“是我錯了,這不是怕夫人生氣嘛!”
婉妤輕輕推開他,嘴角卻帶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