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銀兩

近日京師中關於收糧的傳聞被鬧得沸沸揚揚,人心惶惶的。有些人家聽信謠言,怕以後買不起糧食而選擇少吃,比如將一日三餐改成一日兩餐,以求度日;家境稍殷實的人家,會提前找路子,囤積大量糧食,以備不時之需;當然了,有錢又有糧的人家不僅不怕,甚至有的還在思量如何從這次傳聞中獲取利益,以賺取更多的銀子。

姜婉妤在香宜坊內檢視近日店內進貨的情況,一番忙碌後,她沏了茶,和正在埋首對賬的竹沁相對而坐。

茶香嫋嫋間,竹沁輕嘆,“小姐,最近一段時間鋪子裡的生意沒有之前好了。”

“京中謠言四起,嚇得人家飯都吃不上了,買香制香之事,自是暫且擱置了。”

竹沁沉口氣,努嘴看著自家小姐。

姜婉妤接過賬本,翻看了一圈,眉宇間透露出一絲憂慮,略思忖,道:“這樣,竹沁,貼出告示,言明凡是來咱們香宜坊制香的客人,讓三成利,買得多就讓得多。”

竹沁眼眸一亮,直直點頭,“好主意,人都喜歡貪便宜,這樣平時不捨得來咱家制香的客人,這回就可以過來了。”

姜婉妤放下賬本,希望如此吧!

然而,一連幾日過去了,香宜坊的營生依舊沒有好轉,就連平日裡的達官貴眷都銷聲匿跡,此景實乃出乎意料,這讓姜婉妤十分困惑。

她輕撫娥眉,凡遇大事,首先波及的就是布衣黔首,對於那些達官貴人來說,風雅之態是時刻都要保留的,豈能輕易舍棄?平時絡繹不絕的客人,忽然間寥寥無幾,這其中定有蹊蹺。

她趴在桌子上,這可怎麼辦?又念及遠在邊疆的梓炎,憂慮與思念交織。

東宮。

姜婉妍一手托起精緻的茶盞,一手撥弄茶蓋,好似在利用茶蓋拂去漂浮在茶湯表面的茶葉,此時的她內心很是歡愉,嘴角扯著意味深長的淺笑。

她不禁回憶起,幾天前,她在侍奉太子殿下的時候,太子和她說,她那好姐姐要為前線籌集軍餉,太子還諷刺地說:“且不說前線軍餉充盈,即便真有匱乏之時,莫非我朝真就無人可用了嗎,輪得到她一個女流之輩來操持?”

姜婉妍依偎在太子殿下的懷裡,她的手指輕輕劃過太子殿下堅實的胸膛,說:“姜婉妤不過是小地方回來的,聽風就是雨,還願意瞎管閑事,就憑她,怎麼可能籌集到軍餉!”

“本宮和愛妃看法一致!”言罷,太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隨即擁著她步入寢宮,一室旖旎。

太子自然是不希望姜婉妤能成功,因為他還在和世家較量,有些世家在互相觀望,更有甚者還想從中謀取更多的利益,所以這次那些個老家夥拿銀子比較費勁。

姜婉妍不傻,太子此舉,實則是借她之口,向那些蠢蠢欲動的世家傳遞一個資訊——他並不看好姜婉妤的籌餉之舉,更不願見其成功。

第二日,姜婉妍便差遣心腹侍女,去告誡幾個官眷,不許再去香宜坊買東西。官眷們一傳十十傳百,自然就不會再去香宜坊了,而香宜坊的門庭,也就自然而然地冷清了下來。

姜婉妍依靠在榻上,心中暗自思量:姜婉妤啊姜婉妤,敢和我作對,你背後空無一人,我背後可是太子殿下,未來的天子。

想到這裡,姜婉妍不禁輕笑出聲,那笑聲中飽含自信,彷彿已預見了姜婉妤心煩意亂,慘兮兮的樣子。

的確,姜婉妤最近比較心煩,竹沁看著自家小姐像霜打的茄子,心生憐意,遂拽著姜婉妤出門散心。

元家的妹妹昨天和姜婉妤說,她打聽了一圈,此事確實另有隱情,據說是東宮傳出來的訊息,不許各家夫人小姐去香宜坊買東西。試問,當今京師官眷,誰敢和東宮作對?

走在街道上,道路兩旁販夫走卒,引車賣漿者甚多,竹沁見姜婉妤依舊是悶悶不樂,她輕聲勸慰,“小姐,你別不高興了,出來就是想讓你開心一些的。”

姜婉妤現在滿腦子除了梓炎就是香宜坊,又見竹沁一臉為她擔憂,她為難地彎唇笑了笑,見對面有家上好的胭脂鋪子,她說:“也罷,既然出來就開心一些。走,給我們竹沁添置些上好的江南胭脂。”說完,兩人便往胭脂鋪子走去。

進了鋪子,裡面有很多客人,這不禁讓兩人想到香宜坊的門可羅雀。可是,來都來了,且胭脂水粉都是上乘,還是逛逛吧!

“呦——這不是南煙妹妹嗎?這是傍上了哪個大金主,捨得來這裡置辦妝奩?”一個發髻高挽,幾縷碎發隨風輕揚,額前以珍珠額飾,身著淡雅的月白色繡花長裙,上衣是精緻的短襦,袖口與領邊皆以細膩的銀線繡著蘭花的女子,手持圓扇,滿是得意之色,在和旁邊的兩個好姐妹嘲諷一個剛剛進門的女子。

那剛進門的女子抱著琵琶,清麗脫俗,眸亮有神,發髻低挽,僅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一身素白輕紗長裙,上衣是簡單的白色交領襦,衣襟上繡著幾朵素雅的茉莉,散發著淡淡的清香,為她平添了幾分柔弱之美。

面對突如其來的嘲諷,她心中雖有不悅,面上卻未露分毫,想回頭便走,奈何被那幾人笑語盈盈地攔住了。

其中一女子輕笑,語帶挑逗,“南煙妹妹別走啊,好像我們姐妹幾個欺負你似的。”

“就是,別回頭你那金主再找我們姐妹的麻煩,那可就不好了。”另一人附和,眼神中滿是玩味。

“不如妹妹透露一二,那人是何方神聖,也讓我們沾沾你的光。”說完還故作姿態地掩口而笑。

南煙淡然以對,冷聲道:“誰也沒有,放開。”說完,掙脫了束縛後,步履從容地離去。

一女子冷哼一聲,說:“裝什麼清高,連個爺們都伺候不好,還想在春滿園活下去。”說完,還狠狠地白了一眼。

“還不是媽媽看重了她那張臉,以為她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結果呢?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如今再也沒人找她了,沒她幾日嘚瑟的。”另一人語氣中卻難掩幸災樂禍。

“就她這樣的,媽媽初時還以為她能當花魁呢。”她轉而挽起月白色長裙女子的手臂,親暱地笑道,“我看啊,這屆花魁依舊是非姐姐莫屬。”

那月白色長裙的女子聞言,媚眼如絲,輕颳了說話人的鼻尖,“就你嘴甜,今日給你買胭脂。”

姜婉妤在竹沁耳邊低語幾句,言罷,竹沁眸中閃過一絲困惑,但也未多問,快速出了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