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綿夜

淋淋漓漓的小雨,如牛毛般輕輕灑落。

姜婉妤獨坐在敞開的軒窗旁,微風攜帶著絲絲涼意和淡淡的雨意拂面而來。她雙臂相疊,將下巴放於臂上,看院子裡的細雨款款而落。

多如牛毛的細雨,正像是她此刻的心情,煩亂。

一個多月了,藍梓炎始終沒有出現在她面前,她這人生性幹脆利落,不喜歡拖泥帶水。心中已有決斷,她想好了,這兩天就找機會和梓炎好好談一談,若是他始終無法釋懷,那她就離開好了。

正出神地想著,前院有了腳步聲。

梓炎拿著姜夫人的骨灰走進主院,目光透過細密的雨幕,看到了有一散發女子坐於軒窗內,眉目微蹙,多愁善感。他立於院中,望著她。

姜婉妤慢慢地才看清來人,是他?她微微張開嘴,一時之間欲言又止,緩緩直起身,與梓炎對視著,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織成一幅無言的畫卷。

不多時,梓炎踏著嘀嗒的水聲走進屋內。姜婉妤聞聲轉身,本已準備好的言辭此刻卻如被雨水沖刷般,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她暗自責怪自己的懦弱,卻又在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這是你母親的骨灰。”

姜婉妤的目光立刻鎖定在那個熟悉的壇子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激動。然後目光上移到梓炎的臉上,“唰”地站起身,幾步沖向梓炎。

卻在他的面前穩穩地停住,因為她不知道生氣的梓炎是否願意將骨灰壇給她,還是會如父親一樣打算威脅她。

沒成想,梓炎伸出手,將骨灰壇遞向姜婉妤,沒有多餘的話語。

姜婉妤小心翼翼地接過,雙手顫抖著開啟蓋子,確認後才輕輕地蓋上。

不知何時,她的眼眶已經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雙手將骨灰壇緊緊抱在胸口,淚水瞬間滑落,聲音哽咽:“謝謝,謝謝你。”

“他不會再威脅你了。”

說完轉身欲走,被姜婉妤眼疾手快地拽住了濕冷的衣袖。

“梓炎,對不起。”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懇求,“對不起,對不起梓炎,我不應該揹著你偷拿東西,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她的雙眼緊盯著梓炎,眼中滿是緊張和期待。

梓炎的眼眸深邃,將她的緊張和小心翼翼盡收眼底,他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使他無法再如之前那般輕易地轉身離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沉重與釋然:“我已經知道了,是姜閣老拿你母親的骨灰威脅你,你才嫁進來偷名冊的。”

“那你——”

他繼續道:“你嫁給我也是迫不得已。如今,你自由了。”

姜婉妤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梓炎,你......你是要休妻嗎?”

“我不想脅迫你,也不想耽擱你。我志在沙場,驅逐塔塔爾。嫁給我,不見得是好事。”

姜婉妤的眼眶微微泛紅,她堅定地搖了搖頭:“是不是好事我心裡清楚。除了偷名冊的事情,其餘的都是真的。那段時光你忘記了但是我沒有忘記,我姜婉妤信守承諾,說了願意和你在一起,就不會出爾反爾。”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開口:“如果我這輩子都不會想起你所謂的那段時光呢?”

此言一出,姜婉妤彷彿被重錘擊中,她呆愣在原地,因為她沒有想過這種情況。

看到姜婉妤的呆愣,梓炎的眼神略顯黯淡,然後道:“我給你時間,你好好想一想。”

她直視著梓炎,聲音中透著一絲倔強:“那你呢?就算你對往事沒有任何記憶,難道我們這段時間的相處,你的心中當真沒有一絲情感?”

梓炎沉默。

姜婉妤繼續道:“若是沒有,你為何要幫我去說服母親不用站規矩?若是沒有,你為何在發現我偷取名冊後,沒有直接將我逐出家門?若是沒有,你為何幫我要回我母親的骨灰?梓炎,不如你問問你的心,真的要我離開嗎?”

面對她一連串的質問,梓炎冷笑道:“姜婉妤,你真的是巧舌如簧,明明是我在質問你。”

姜婉妤把母親的骨灰放於桌上,然後仰頭道:“昔日種種,譬如昨日。你記不起從前,記得住以後就好。”

梓炎雙手握拳,轉身便走。

姜婉妤餘光看到他頭也不回地走,她失望地閉上了雙眼。

梓炎疾步走向門口,細雨如絲,輕輕灑落在青石板上,發出細微的聲響。他停下腳步,他腦子裡浮現了剛剛姜婉妤在軒窗前的模樣,和兩人共度的點滴時光,那些溫馨、爭吵、相互扶持的瞬間,怎麼可能沒有留下愛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