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規矩

第二日一早,梓炎如往常一般去藍母那裡用早膳,甫一進門,便見姜婉妤亭亭立於母親身側,正細心地伺候著母親用膳,連眼角餘光都未施捨給他。

梓炎剛坐下沒一會兒,張嫋嫋就來了,手中託著一個大湯碗。

藍母一見張嫋嫋,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親切地問道:“嫋嫋帶著什麼過來的?”

張嫋嫋聲音婉轉道:“知道姑母畏夏,貪吃涼食,我特地早起熬了紅棗蓮子小米粥,給您暖暖胃。”說著,還不忘瞥一眼梓炎。

藍母聽得滿心歡喜,緊緊握住張嫋嫋的手,連聲贊嘆她的孝順。還說道:“嫋嫋,辛苦你了,餓了吧,趕緊坐下吃飯。”

梓炎看一眼姜婉妤,只見她面色如常,彷彿這一切都與她無關。藍母這時也想到,如果張嫋嫋坐下,只留姜婉妤一個人站著伺候,好像也不大好,便回頭對姜婉妤說:“難為你一大早過來伺候,你也坐吧。”

姜婉妤聞言,微微欠身行禮道:“謝母親,只是昨日還有些賬目沒核對完畢,媳婦先回去了。”

藍母問:“那,你不吃了?”

姜婉妤搖搖頭,便退出去了。這個早晨,沒給梓炎一個眼神,他感覺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而藍母心中則暗自嘆息,如果兒媳是嫋嫋,那該有多好啊。

用完早膳,梓炎就被三皇子的人請走了,直至夜幕低垂才歸來。

梓炎直接回主院書房,正巧竹沁提著燈籠從主屋出來,看到了廊下的梓炎,她原本平靜的神色微微一動,卻選擇了徑直向門口走去。

梓炎倒是也不在乎竹沁的問安行禮,反而是藍恩,看清人後咧著嘴喊著:“竹沁?竹沁!”

人家喊了兩聲,竹沁再不站住,那就太失禮了,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就怕丟了小姐的臉。不過,她也就原地站著,然後沖著梓炎行禮。

藍恩覺得天黑看不清,就走過去,笑著問她:“這麼晚了,你幹什麼去?”

梓炎欺負小姐,竹沁自然也看不上藍恩,沒好氣道:“接我家小姐去。”

藍恩回頭看了眼由於他去追竹沁而被迫停足的梓炎,又轉頭不明所以地小聲問竹沁:“你家小姐這麼晚幹什麼去了?”

竹沁撇了撇嘴,道:“新婦到婆家要晨昏定省站規矩,你不知道啊?明知故問。”

藍恩撓撓頭,他還真不知道,有些尷尬地笑道:“我還真不知道府裡有這個規矩。”

竹沁冷笑道:“藍府規矩多,就怕有個行差踏錯的被人說姜家沒教好,所以小姐就算身子不適也是要堅持前去的。”說完扭頭就走了。

藍恩一時尷尬,回到了梓炎身邊,和梓炎一起回書房整理公文。

次日,梓炎依例去母親那裡用早膳和晚膳,然而,姜婉妤還是沒看他一眼。其實透過藍恩的描述,他也知道那天她闖進書房純屬誤會,可是這幾天姜婉妤連個眼神都不給他,弄得他就是想說話,也無從開口。

待晚上用過晚膳,張嫋嫋在藍母的房裡鋪床,梓炎留下陪著母親在廳裡喝茶。

他端起丫鬟送來的香茶,輕抿一口,忽然震驚道:“娘,這竟是今年的龍井茶?”

藍母笑盈盈地回應說:“我哪裡喝得出是哪年的龍井,是你夫人送過來的,說是今年的新茶。”

梓炎微微一笑,又飲一口,贊道:“她對於茶葉和香道頗為精通,規矩禮儀也無可挑剔。”他瞥了一眼母親,輕嘆道,“就是這身子骨,太嬌弱了。”

藍母聽到是今年的龍井,心想那肯定是頂好的,本欲再飲,聽到“身子骨嬌弱”後,又縮回手,關心地問梓炎:“怎麼,她病了?”

梓炎微微點頭,“最近夜裡有些起風,她從您這兒回去後,有些著風寒,一直不見好。”

藍母深深看了兒子一眼,打趣道:“呦,這是心疼了!”

梓炎笑著搖頭,解釋道:“兒子並非此意。在婆母面前站規矩是應該的,只不過,她是姜閣老的嫡女,咱家祖上又有著情況,她這算是低嫁了。倘若姜家女兒在咱們家出了事兒,那......”梓炎話未說完,但藍母已然心領神會。

藍母輕嘆一聲,“唉,本來想著給你娶個媳婦兒回來好好照顧你,我呢,也享受一下兒媳婦的伺候,這可好,哪是娶媳婦兒,分明是娶了個祖宗。”

梓炎笑道:“她一個大家小姐哪能把母親伺候舒坦,如果母親覺得這裡人手不夠,兒子便著人再買幾個丫鬟回來。”

藍母擺擺手說:“不用了,我有嫋嫋就夠了。”她並不知道,此刻屋內的張嫋嫋聽到這話,心中竊喜不已,更加堅定了要成為表哥的人的決心。然而,歡喜之下,她一不小心將桌上的花瓶碰倒在桌子上。

梓炎聽到了屋內的動靜,站起來道:“那,母親早點歇息,兒子先告退了。”

藍母點頭,並囑咐他早點休息。

梓炎回書房的時候,望見主屋的燭火已經熄滅了。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卻又不知該如何言表。

梓炎走後,張嫋嫋輕步從房裡出來,看到藍母在那品茶。她唇角輕揚,綻開笑臉,走到藍母面身前,雙手遞上一隻精緻的繡枕,柔聲道:“姑母,嫋嫋為您繡了個睡枕,晚上歇息時還不會潮濕,最是安眠了。”

藍母聽了這話甚是舒心,眉眼都展開了,拉著張嫋嫋坐在自己旁邊,輕嘆一聲道:“嫋嫋啊,你這麼貼心,我原本是想......唉!”話沒說完便嘆口氣。

張嫋嫋聞言,心知姑母心意,卻也無奈一笑,低垂眼眸,輕聲細語道:“是嫋嫋沒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