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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嘉聿對她的事情一無所知,因為在他懂事以來,面前的這個母親總是避著他們走,他即便再想去親近,碰慣了牆就不會想再繼續撞下去。

他收回視線,開啟那本本子,裡頭一列下來密密麻麻的全是數字,他默唸著上頭的總合計數,驚訝地合上,並看向她。

許月環忽略了他的神情,自顧自道:“你生下來的時候,我很開心,因為我總算能有個家了,等你長大了,我們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飯,然後再一起出去玩,我會給你很多東西。”

“後面他的事業做大了,我就幫他打下手,只好把你交給保姆看著,你祖母身體好點的時候也會幫忙看看,但事情永遠是做不完的,一年到頭我也見不到幾面你醒著的時候。”

“這些我都不記得了。”隨嘉聿迴避談論幼年時期的事情。

“你就當我憋了太久了,想要在你走之前好好說說吧。”

許月環給了他明確的回複,隨嘉聿也就聽著,這應該是他們這輩子最後一面了吧。

“後面我發現他就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他在我面前的所有都是裝的,他在外面玩比我更小的女孩,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和不知道後面會被轉手賣到哪裡的。”

許月環起初只是疑心,因為丈夫未曾遮掩身上的味道,聽他那麼說,她也只當是應酬,並沒有在意,只是時間越久,時間越久,他對於她每次的質問,都夾帶不耐煩與煩躁。

當疑問堆積到一定程度,想要探尋真相的沖動也就接踵而至,她便去翻他所有放置檔案的地方,她想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如果沒有,那她的疑心也能被抹除。

天遂人願,她發現了一些印著個人資訊的資料,十歲,十二歲,十五歲,照片裡的孩子遍體鱗傷,但都被呈以各種姿勢,展現著身上的痕跡。

他在做什麼,他這是在幹什麼,這是什麼癖好,她見識不多,對此只覺得惡心,她尚有良知,她知道這是不對的。

那年隨嘉聿四歲,正是說什麼都能夠半懂的年紀。

“他喜歡看她們被打,身上血淋淋的傷痕,可是他從來沒對我這樣,我都懷疑是不是我看錯了,或者我會錯意了,發現的那段時間因為他一直在外忙,我也沒有機會去問他。之後他在家裡的時間越來越多,可我卻巴不得他趕緊走……我害怕問出口。”

“為什麼不離婚。”隨嘉聿打斷了她的話,“最後你也沒問出口吧。”

“我起初覺得裝作一切沒發生過,我也可以繼續跟他過下去的,因為我需要錢,我已經過習慣這種日子了,我可以裝聾作啞。”

隨嘉聿出生後,他留在家裡的時間也就越長,許月環本覺得丈夫能抽空幫忙帶孩子,那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可時間越久,她就越覺得有些不對——他從來不允許她插手孩子的教育問題,兩三歲的孩子能聽得懂什麼,他動不動就以“現在這樣長大了可怎麼辦”這樣的話實施教育。有一次她揣著藥膏想要去替兒子塗抹,正好撞見了那個場景,讓人惡心到反胃,竹鞭打在□□上,她似乎連脂肪層外翻都能看見,她瘋一樣地逃離了現場。不知道為什麼,許月環覺得那道未關緊的門,就像是特地留給她窺探似的。當得知了他的某些癖好後,她又想起了那天。

“那阿因呢。”

隨嘉聿本以為自己會不在乎,可他想到隨因,就覺得理應去向她要個說法。

“隨因本來就不該出生!”她大喘息了一聲,“你那兩年被他管得比之前還嚴,哪次見到你身上不是新傷舊傷疊加在一起,終於有一天我受不了了,我去跟他說我要我要離婚,我受不了這種生活了,我說我什麼都知道了,我不稀罕你們隨家的孩子,我只想走,我不想留下來了。”

隨嘉聿被他養得和他的性子幾乎一樣,甚至到最後,許月環都能從隨嘉聿的身上幻視他的身影。

她太害怕看到隨嘉聿了,他和他父親長得太像了,她幾乎能確定,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以後也會是那個樣子。血緣這種人類最看重的東西,容不得有半點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