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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用五年時間來思念一個無法回來的人實數浪費,隨因更多的是用它來適應和遺忘,但看起來簡單的事情做起來往往沒那麼簡單,她只能控制自己在想隨嘉聿時不會顯得那麼哀傷。
看到季嶙在笑時,她也會不由自主想起以前,隨嘉聿當年看著那麼小的她,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她將這些心思藏匿在深處,偶爾摘出來檢視片刻。
生活已經沒有他的存在,卻彷彿處處都存在他一般。
她本以為自己的生活會一直如此下去,忙著家務照顧著弟弟還有利用空閑的時間去學習,隨嘉聿在的時候一直強調她要好好學習,努力上個好的大學,可她知道,繼父和母親並沒有這個打算,撇開高昂的學費不說,弟弟再過兩年也要上學。
比隨嘉聿不同的是,她沒有辦法在成年後離開這裡,她還有未完成的任務。
隔壁那個孩子已經早早地嫁人了,隨因還去參加了她的婚禮,她看起來很開心,或許她也覺得自己已經脫離了那個水深火熱的家庭。可她真的在開始擁有幸福了嗎?
鄰裡鄉親經常會談論這件事情,因為聽說那孩子的彩禮不菲,改善了那家人的生活,談論的聲音尖銳刺耳,隨因想不聽到都難。
這裡到處都在吃人,女人吃自己的孩子,男人吃自己的孩子和妻子,一代傳一代,永無止盡地迴圈著。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你不要再偷看我……”隨因強忍怒氣,壓低了聲音,生怕在裡頭的母親和弟弟聽到,她的手拿著磚塊,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害怕,身體在發顫。
這個畏畏縮縮的男人連忙賠笑,他似乎真的怕隨因抄著磚頭朝他砸來:“對不起,阿因,爸爸下次不會了。”
這令人作嘔的語氣,隨因胃裡直翻湧。隨因知道,他是在激她,當她變成了瘋子,那她說的話便不會再有人相信,怎麼可能會有人去理會一個“瘋子”,因此他每次都是這麼說,可每次又都是那麼做,等他篤定了她不會有任何退路,行為也越發放肆,隨因惡狠狠道:“我爹早死了,你也早點去死吧。”
這件事情發生已經有一年了,事實上是從她發現到現在才過了一年,在她沒發現之前不知道還有多久。
說著她把衣服從浴房裡拿出,在擦肩而過時故意用肩膀把他撞了出去,他就那樣滑倒進了水溝,隨因看了他一眼,臉上盡是厭惡,不慌不忙走了進去,對著在看弟弟亂塗亂畫的母親說:“我剛看到他掉進後門的臭水溝裡了。”
母親愣了兩秒,連忙跑了出去,留下隨因和季嶙一起在屋裡,她坐了下來,低頭去看他的畫。彎彎繞繞的線條看不出一點美感,她的心思也全然不在這,屋外傳來細細碎碎地對話聲,母親在說教,他依舊在賠笑,他一貫會裝得讓母親心疼於他,實際他是一條蛇,出其不意便會咬人一口的狡猾的蛇。
“姐姐,我畫得怎麼樣?”
“嗯,還不錯。”她笑著拿到眼前展開端詳,隨後煞有介事地說,也不管季嶙聽沒聽懂:“你以後可以別像你爸那樣。”他睜著兩顆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不知道她的意思。隨因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沒事,你繼續畫吧。”
而讓隨因真正想要逃出去的契機,是那日午後,她幫母親收拾房間,看到了不久前隨嘉聿寄回來的信。
信上問了他們的狀況,並且把自己所在的地方提了一遍。他說那邊的人還是那麼友好,他逐漸也習慣了那邊的生活,他用這幾年的時間還升了職,漲了工資,過得很不錯,希望他們兩個人都一切都好,只是在結尾部分也提了一句她:“阿因現在應該是個大姑娘了吧,麻煩幫我轉達一聲,我很想她。”
她把信胡亂折疊,匆匆塞進信封,這才發現信封背面也寫著一個她從來沒見過的地址,寄件人還寫著“隨嘉聿”,這是以防信件被退回而退不到地方特地寫上的。
隨嘉聿是大騙子,明明一點也不想她,卻在給母親的信裡說想她。
她的眼淚已經掉在了那個地址上,在信封上面迅速暈開,字跡逐漸變得模糊,她連忙抬手去擦臉淚,攥緊信跑了出去,她找了一根筆把地址重新抄到另一張紙上,她把那張寫有他地址的紙條小心翼翼摺好,放在了自己的口袋裡,又有點不安地將它又掏了出來,放在了自己認為安全的地方。
隨嘉聿現在過得有多好?她不禁想到,是吃著好吃的穿著好穿的還是像書裡說的那樣談起戀愛來了,過得這麼好他為什麼不能帶著她一起走,她是累贅嗎,為什麼她一個人要在這種地方活著,憑什麼他就可以逍遙自在,她不想就這樣活下去。
她計劃著之後出走的一切,可錢是一個大問題,她沒有工作也賺不到錢。她想到了去借,可她沒處借,所以想法被她打消,轉而她又想到了偷,她知道繼父喜歡把錢藏在衣櫃裡,和那些雜亂的衣服放在一起,但她一旦這麼做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但她無論如何都想要找到那個讓自己心裡舒服的答案……
臨走的當晚,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她開始擔心,如果隨嘉聿趕她走怎麼辦,又或者是那個地址其實是假的,她沒找到隨嘉聿怎麼辦……
隨因一路上都在胡思亂想,可當熬過那漫長的路途,終於見到隨嘉聿時,她不知道自己心裡是否還有恨,但她想要靠近他更多一點的念頭更甚。
她記不清五年前隨嘉聿走的時候是什麼樣了,好像沒有現在這麼瘦,那個模糊到只剩下影子的面孔終於又浮現出了五官。
那四面潮濕且發黴的宿舍樓,反映出來的狀況好像也沒有他說得那麼好,人際關系倒是還不錯,可那拮據到連個發黴的臉盆和四處凹陷的飯盒都不捨得換的隨嘉聿,他真的過得很好嗎?她不由得發出這樣的疑問。
距離他們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一千八百八十八天,隨嘉聿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要送她回去,她很生氣,更多的是傷心,她知道隨嘉聿的出發點是為她好,但隨嘉聿真的知道她想要什麼嗎?隨因無數次想要讀懂他心裡藏著的事情,可隨嘉聿仍舊將她當孩子看待。
她明明已經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