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日就這麼結束了,好事者打了個嗝,勾肩搭背去了尋窯姐,賭場老闆有些肉疼,面前是笑嘻嘻拿著賭票的某客棧老闆。

五年一屆的書院選拔經過兩日文武共八道考試落下帷幕,十三道紅榜被靜靜放置在太學院外,墨跡堪堪乾透,有人從此一躍數級,欣喜若狂,但那終究只有四百三十九人,餘下四千多人最多留戀地看幾眼紅榜,便不得不收拾行囊,親手打破五年的夢想。

臨安客棧在這個地方時幫了大忙的,除卻考取書院四百三十九,剩下寄宿之人皆按原價收取銀兩,概不拖欠,沒有錢付房資者老闆親自帶著十來個跑堂笑眯眯地站在你的門外,幫你將你帶來的書卷一一丟擲門外,江雲今天已經見了十六名被掌櫃幫助清理計程車子,現在則是第十七個。

跑堂熟練地拍了拍手上的塵,將這個士子的書卷扔出門外,看見江雲的目光,低頭行了一個禮,繼續忙活去了。

這個士子衣服破了洞,接著火把的光芒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不過兩個時辰之前可不是這樣的,他穿著嶄新的服飾,高昂著頭去看放榜,對著某位丟了三千寒門士子臉面的窮酸人噴了一頓,有著說不上的痛快。

江雲顯然也看見了他,灰頭土臉,臉上還有一個鮮紅的巴掌印,訝然一笑,回了自己的房間,身後的北宮伯玉豎起筆直的中指,滿臉橫肉對他做了一個鬼臉,頭也不回地走開。

士子艱難揹著東西站起,感覺不可描述,五味瓶打翻,客棧是無法回去的了,這輩子都不能回去的了。他還得加快腳步,宵禁就快開始,還在外頭晃盪被禁衛軍抓住少不得一番折騰,於是傴僂著身子消失在夜幕中。

這個場景在城中每一處都在上演,人們甚至連一個銅板都不願意扔下去了,人數太多了,每五年就有一次,習以為常。

江雲憑窗靠著,樓下舉著火把甲士緩緩走過,隨後聽見一聲叫喊,好似有人被打倒在地。

他並沒有在意,只是看著窗外的明月。

十八年秋八月的月不是十五最圓,延後了兩日,變成十七,圓滿得很。

“你們覺得這月亮如何?”江雲問道。

“家之團圓,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前兩日吃的酒席,那隻雞腿又大又多汁。”北宮伯玉說道。

“國之明月也不過如此。”莫憶年說道。

江雲看著莫憶年,“國當如此?”

“凡大燕子民,當明月為國。”莫憶年緩緩說道。

有人倒不是這麼覺得,他並不在意,他只是盯著自己金爵杯中的長歌飲。

一抹芳香縈繞,勾得他口水快要流出,眼巴巴地看著,想動又不敢動,餘光偷瞄坐在首席的龍袍中年人,暗地裡吐了吐舌頭,帶著期翼向對面坐著的一位十五歲的少年求助。

少年所坐距離中年人更近,他挺直腰板,談笑自若,感受到求助的目光也是相當無奈,只能搖了搖頭,對著首席的中年人說了一句,“父皇,到了用膳時間了。”

中年人淡淡地“嗯”了一聲,瞧了那十四歲左右的少年一眼,“那便開動吧,不然胤禛都要埋到杯子去了。”

在場之人皆是一笑,胤禛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長歌飲對他的誘惑力顯然很大,畢竟這可是父皇甚少拿出來的珍品啊,自己不過就在五年前大食特使進貢之時偷偷地嚐了那麼一口,便記到了現在。

中年人的心情很不錯,讓旁邊的常公公取了兩碗米飯過來,常公公也是有些驚訝,隨即快快吩咐御膳房準備。

“父皇今日應是遇上了什麼妙事。”十五歲的少年說道,面帶笑意。

“算是吧。”姬元答應了一聲,“出乎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胤弘,你覺得人最重要的是什麼?”姬元問道。

胤弘沉吟了會兒,放下碗筷,緩緩說道,“當是胸懷。為君者若無胸懷,則臣子不力,大廈將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