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隨形

瀏陽猜的其實八九不離十,姜棟能放心把霍酒留下監管運輸車隊和他們兩個外來小子,足以證明他是姜棟的心腹。

霍酒生的圓臉大耳,膀大腰圓,坐在茶桌前和幾個親兵對著桌上的地圖指點,:“……再過十幾日便要過單穿峽了,這路段危險,咱們得當心一些。”

他餘光瞥見瀏陽同霍朗朝這兒來,大手一揮拽下腰上的水囊壓在了地圖上。親兵們也立即警醒起來,齊刷刷回頭看向這兩個“不速之客”。

霍朗被盯得一唬,畏畏縮縮躲到了瀏陽身後:“瀏陽兄,你比我年長,名次也比我高,還是你來同副將講吧。”

瀏陽無奈,只得施施然走到那張桌案前行禮:“霍副將,擾了您和各位論事不是我本意,但今日我有話非說不可。”

霍朗橫眉瞪眼,看見瀏陽那副清瘦的身板更是不屑的鼻子出氣:“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子,能有什麼話要說,無非是要回都城,或是偷奸耍滑……”

“老酒,”霍酒身邊儒生模樣的青年開口制止,示意對面的小兵讓出位置來。

“多謝先生。”瀏陽道了謝,順勢坐下。

“你知我是先生?”儒生檢查過自己身上的軟甲,不禁失笑,“從何處看出來的。”

“我早在都城便聽說過將軍麾下有兩名左右手,一名是驍勇善戰、以一敵百的武將霍酒,還有一名便是您,木秀先生。”瀏陽不緊不慢地開口解釋,“您雖和其他兵士一般著甲,但能和霍將軍同桌議事,我猜便是您了。”

木秀望著瀏陽那雙古井般沉靜黝黑的眸子,隱隱覺出些此人不同——即便同眾人一樣一路風餐露宿,那張臉上卻絲毫不見迷惘,反倒多了幾分清明。

他見過太多在戰場前渴望建功的激動,也見過太多被生死壓迫的恐懼,像瀏陽這般的倒是少見。

“你方才說,今日有話非說不可,”木秀撿起桌上的水囊,定定望著瀏陽,“你有何話要說?”

瀏陽拆開包袱,從最底下摸出一塊腰牌放在案上:“這是陛下當日在大殿之上禦賜的監軍令牌,如今我交予兩位保管。”

“這一路走過來我才明白‘百無一用是書生’此言不假,”沒管眾人面上的神色,瀏陽自顧自說下去,“我從前不過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自小隻拿過筆墨書卷,如此,將軍看不上我也是應當的。”

“你不必這麼說……”木秀面上一怔,手上便要將那塊令牌推回來。

“不。”瀏陽抬手一阻,將令牌推向了霍酒,直越過桌沿掉進他懷裡,“霍副將,我信您,今日之後請您別再將我當作什麼狀元、監軍,我是您手下的兵士,不管是訓練還是押送,旁人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霍酒倒是沒想到他會如此,撿起那塊令牌只覺得是個燙手山芋,丟也不是,收也不是,急出了一頭汗:“你……你你……你休要胡鬧,你一個白麵書生,練出個好歹來要到陛下面前參將軍和我一本可怎麼好。”

“我今日既然這麼說了,自然是做好了準備。”瀏陽二話不說便起身向身邊的親兵行禮,“從明日起我便同各位一道訓練了。”

他現在的身份好歹是陛下欽點,又是當朝狀元,眾人說什麼也受不得這個禮,紛紛散開來求助的看向霍酒和木秀。

“只狀元郎你自己下定了決心,和你一道的這位兵器監軍卻未必願意。”霍酒話音剛落,一邊暈頭轉向的霍朗立刻從包裡掏出自己的那隻令牌丟進了他懷裡。

霍朗飛速來到瀏陽身邊,有樣學樣的行禮:“瀏陽兄比我年長,名次也比我高,我都聽瀏陽兄的。”

霍酒和木秀面面相覷——他們的任務是要看守車隊的同時監管這兩個監軍不要影響戰事沒錯——但沒人說這監軍爭著要當小兵該怎麼辦啊。

霍朗站在瀏陽身邊,只覺得自己相當安全——只要抱緊主角大腿,在戰場上他也絕對可以安然無恙。

木秀收起桌上的地圖,望著面前兩杆小白楊似的書生,清了清嗓子:“既如此,從明天開始兩位便跟著老酒操練吧,之後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再來尋我便是。”

這人語速飛快,逃跑的腳程也飛快。

“多謝霍將軍!”瀏陽立馬對著尚未反應過來的霍酒行禮,順手雅壓下了一邊的霍朗。

霍酒便這麼被逼上梁山,只得將兩人指給了親兵,急匆匆託著兩塊怎麼都還不回去的令牌去尋木秀。

霍朗跟在瀏陽身後,趁著帶路計程車兵不注意壓低了聲音:“瀏陽兄,你是怎麼知道那人是木秀先生的?”

瀏陽從懷裡抽出一張畫稿遞過去,霍朗展開一看,上面畫的不過是尋常的山水樹木,同他們這些日子看過的風景別無二致。

“看署名。”瀏陽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態,低聲提醒道。

霍朗這才發現右下角的一棵樹邊小小的藏著兩個字:木秀。

“瀏陽兄,真不愧是主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