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高臺上的帝王突然放聲大笑,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好!好!好!那群蠻子自以為能打進揚州,打進我都城,但如今有你們這幫青年才俊仍肯為國如此,朕有何愁?有何懼啊!”

大臣們一齊跪下,口中高呼:“榮適千秋萬代,陛下千秋萬代!”

“榮適千秋萬代,陛下千秋萬代!”

“……陛下千秋萬代!”

瀏陽始終沒有抬頭,他還保持著最初的姿勢跪在地上,耳邊是眾人對那高位之人的簇擁,口中喃喃跟著複誦,只有酸熱的眼睛透露著他的心——

景緻,應當……安然無恙了吧。

宮中雷霆般的宣言越不出宮牆,但方景緻漸漸恢複的呼吸已經沉默的告訴了她劇情的發展。

方道秉闖進院門的時候只看見老母親抱著女兒,淚流滿面。

“心肝啊,我的景緻,這罪這難怎麼只讓你一個人受著呢。”老夫人撫著方景緻的面龐,淚墜到景緻的衣服和脖頸上,“蒼天吶,我老了,我方家要是註定要有人受著,便讓我這老婆子來吧,別害我的孫女了……”

院子裡的婆子丫頭都忍不住抹淚,黃媽媽上前低聲勸道:“老夫人,您別傷心了,小姐方才好了一些,您沒得再讓她一起難過。”

紅姜遞上了溫熱的帕子,回頭便看見匆匆趕回的方道秉:“老爺,您回來了。”

“母親。”方道秉只向前一步,這時候才覺得腳下發軟,險些站不住。

黃媽媽急忙上前將他扶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又讓眾人為他上茶投帕子,忙活了一陣才重新回到方老夫人身邊。

“景緻,你好些了嗎?”方道秉緩緩吐出心口那憋了一路的氣,望著偎在老夫人懷裡喝參湯的女兒,輕聲問。

景緻嚥下口裡的湯水,點頭:“我好的,您別擔心。”

“我方才從朝堂上急匆匆便回來了,瀏陽當真是有本事的,一次便中了狀元。”方道秉得了肯定,這才有心思關心其他,“只是沒來得及知曉這孩子封了什麼官職,總之是件好事……”

聽著自家兒子絮絮叨叨的把話題引到瀏陽身上,老夫人哐當一聲撂下手裡的勺子:“你出去。”

“母親,這景緻才好一些……”方道秉被母親這無名怒火惹得莫名其妙。

方老夫人卻毫不遲疑:“你滾出去。”

外頭雨勢未減,眼看著方老夫人又要摔碗,方道秉只得邁步往外去,偏偏他又不敢走遠,生怕老夫人又再生出別的心思,只好站在廊下,不多時袍子邊緣便被雨水濺濕。

方景緻看著老夫人那副惱怒的樣子,卻說不出別的話——她其實可以理解方道秉,他沒什麼壞心,興許對自己的孩子還有些疼愛,只是多不過對自己和方家的愛罷了。

“祖母,沒的和父親生氣。”景緻拍了拍祖母摟住自己的那隻胳膊,試圖安慰,“瀏陽中了,我也高興的。”

老夫人還是沉著臉不說話,但手上已經接過綠樹遞過來的幹淨勺子。

“如今天涼,父親要是淋病了心疼的還是您。”方景緻觀察著老夫人的神情,繼續遞上臺階。

她還需要方道秉。

宮裡、方府外、那些普通人接觸不到的訊息……她還需要方道秉,所以不能出現任何漏洞。

這雨接連下了五日,淅淅瀝瀝的從未停過,城外的訊息也不斷傳來,敵國的軍隊被阻擊在洪州,遲遲未能前進。

榮適十年三月九日,雨停了,天空陰沉沉的,城門口圍滿了前來送別軍隊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