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仝自友揚眉,笑,“我可沒看出來。”

“真的。”喬若也笑了笑,“我不可能原諒仝瑩瑩,總不能說,她沒得逞,給了一點補償,我就該大事化小。反過來,如果我想把您女兒送給一個男人磋磨,您也跟我一樣,永遠無法原諒,那是觸及人底限的罪行。”

仝自友黯然點頭,“我們真的不知道,她怎麼會變成了這樣。這話在你聽,肯定不順耳,但在我這邊是事實。上次她私闖你宅子的事,我跟妻子的感覺就跟被雷劈了似的,那已經是奇恥大辱,沒想到,她要在歪路上走到黑,惡劣到了那地步……”

喬若倒是知道仝瑩瑩怎麼回事,卻是如何都不能宣之於口,無法寬慰,便接上自己的話茬,“我沒在那邊報案,把她送進去,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

這只是找轍的話,她從沒想把仝瑩瑩送進去。什麼罪名一攤上未遂兩個字,就要打很大的折扣,喬若偶爾深恨這一點,同時會放棄走司法程式為自己出氣。

她在事發後滿腦子想的都是,要怎麼樣給仝瑩瑩挖個更大的坑,蔣奕沒讓她想多久罷了。

停了停,喬若繼續說:“見到您,我很為您遺憾,卻幫不到您任何事。”

“不,你已經幫了我們太多。”仝自友表情誠摯,“據我所知,你回來到現在,沒與任何人提過瑩瑩的事,而你只要有心那麼做,我家裡方方面面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謝謝你,喬若。”

“不用這麼客氣。”喬若雲淡風輕,“仝瑩瑩是成年人,而且已經跟你們分家各過。”

“整件事想起來,跟你道謝其實很諷刺,但我們的感激是由衷的。”仝自友說。

“沒有能保護兒女一輩子的父母,我希望你們多想想兒子和準兒媳,少一些自責和擔心。”

“的確是這樣。”仝自友牽出微笑,“她所在的廠方施行封閉管理,但通話通訊都沒問題,往開了想,這麼著很好,以後的幾年,她不想老實也得擱那兒待著,省得又往家裡投炸雷。”

喬若一笑,“您替她管好她的房産就行了,等到她回來,起碼有個安身之處。”仝家當然會這麼做,她句場面話。

仝自友點頭,隨即想起什麼,“對了,我兒子和準兒媳過些日子結婚,希望你能去喝杯喜酒。”遞給喬若一份大紅請帖。

喬若拿在手裡,直接收進手袋,“我就不去了,替我向他們道賀,我祝他們百年好合。”

“瞧著你就不是愛湊熱鬧的。”仝自友並不介意,“我的準兒媳想做個體,我家到時候一定全力支援,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們家算是不打不相識,你要是跟她一塊兒做什麼事,我個人就會更放心,也更能放開手腳地支援。”

喬若歉然一笑,“謝謝您這麼看得起我,但我不是有多大出息的人,目前沒打算正經做什麼事兒。郊區的環境我很喜歡,跟那邊的老兩口算是忘年交,明年我只想收拾好宅子,學學種地養花那些。”

仝家既是好人脈,又是好資源,但喬若只會敬而遠之。

他們又不是戚正業,不是喬若想利用、翻臉就好意思施行的人設,更何況還隔著個她膈應到家的仝瑩瑩。

仝自友已瞭解到喬若一些心性,提出時沒抱什麼希望,聽了她的話也就不失望,甚至感謝她把話說的這麼委婉,笑說:“過得開心最重要。我的話你記著,什麼時候有需要,只管打招呼,只要我們能辦到。”

“太謝謝您了。”又寒暄兩句,喬若道辭離開。

仝自友點上一支煙,茫然地望著窗外。

喬若走向座駕,開車走遠,期間的一舉一動,無不顯得優雅、自信、利落。

這分明是他希望看到的女兒的樣子,之前喬若的談吐,也是他一度堅信女兒擁有並一生如此。

然而……

他的女兒已經面目全非。

仝自友現在的心情,說不上受打擊——受打擊的時刻已經過了,這次約見只是想讓那一線希冀成真,既然沒成真,只好死心。

有些做父母的,動輒說後悔生下孩子的話,他一向打心底鄙視。可到了今時今日,竟也生出了悔意:當初為什麼一心求個兒女雙全?不管兒子女兒,有一個就算了,幹嘛還再要一個?

算了,幾年後女兒回來,仍舊死性不改的話,只好真正斷絕親子關系。

父母再想盡心盡責,也得孩子承情,否則何苦活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