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夜遊

不多時正殿中便倒了一片，左緋雨不禁暗自咂舌，太子爺這藥勁兒下的也實在是夠猛。今兒皇後娘娘出宮了，平日裡每天來監督的金熙嬤嬤倒也不在這裡看著，其他各宮裡頭的娘娘們都知道太子的身體不好若是自己不小心來，沖撞了去倒也是不美氣的很。

如今夜色濃烈了幾分，各宮各院的都將大門緊閉，左緋雨同慕容璽易容成了宮女內侍的模樣離開了東宮，去了之前那片桃林。

早已經有一輛馬車停在了那裡，沿著桃林東側面的夾道便能從東側宮門出去。

慕容璽看著那輛馬車倒是微微一愣，隨即心頭暗自好笑，左緋塵既然將自己的妹妹送進了這裡，沒有一兩個宮裡頭的接應之人倒也說不過去。

隨即想到了自己，頂著一個東宮太子的名頭，卻到頭來連一個心腹之人都沒有，不禁越發覺得悲涼了起來。

可是這份悲涼被能出宮的興奮還是狠狠壓了過去，左緋雨扶著孱弱的慕容璽上了馬車，看著慕容璽因為這麼短短的一段兒距離就已經喘個不停不禁有些擔心壓低了聲音問道：“殿下，能不能撐得住？若不行的話，現在我便扶著殿下回去……”

“不！”慕容璽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就像是一條快要溺死的魚兒，“我不回去，我們走吧能撐得住！”

左緋雨看著慕容璽眼底的渴望到底還是閉了唇不再說什麼，隨即坐進了馬車裡，不多時馬車便停在了宮門口。

“什麼人？”兩個侍衛將馬車攔了下來。

車簾緩緩掀了起來，露出一塊兒腰牌。

“替皇後娘娘出宮跑一趟罷了，這些銀子你們留著且買酒吃！”金熙嬤嬤固有的清冷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

之前金熙嬤嬤沒少替謝皇後出宮辦事兒，這個護衛一聽是金熙嬤嬤的聲音都曉得了幾分，忙接過了左緋雨遞出去的銀票點著頭放行。

馬車裡的慕容璽不可思議的看向了對面坐著的左緋雨，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左緋雨居然會模仿別的人說話聲，而且惟妙惟肖。

左緋雨看了一眼一臉不可思議表情的慕容璽卻是起身將狐裘皮子將慕容璽的身體裹緊了些，隨即解釋道：“早些年我曾經流浪過很多地方，自然會一些端不上臺面的雕蟲小技，讓太子爺見笑了。”

慕容璽卻是眼底掠過一抹亮色，左緋雨的世界和他的簡直就是兩個極端，雖然都出身勳貴。但是左緋雨的生活就是色彩斑斕的畫兒，而他的世界簡直是一片黑白色。

他小心翼翼掀起了車簾看著入夜時分崇明街夜市的繁華，看著清河上那些星星點點的花船，眼底閃過一抹亮色。

“停一下！”左緋雨將馬車喊住後，自己跳了下去，不一會兒拿著一大堆吃食上了馬車，看著慕容璽笑道，“主要是殿下身子精貴，不然我帶著殿下親自去逛逛。”

“沒關系，這樣……已經挺好了，”慕容璽貪婪的看著外面帶著濃濃生活氣息的街景，心頭對左緋雨分外的感激。

他這樣殘破的身體能有今天的際遇也算是看老天爺開恩了，不然的話他一定會被母妃關在那東宮一直關到死的那一天。

左緋雨將民間的那些糖人兒，炸糖圈，糖炒栗子，民間藝人雕刻的那些小玩意兒一樣樣湊到慕容璽面前笑道：“殿下嘗嘗這些，不過不能多吃，一樣嘗上一點兒。”

左緋雨侍奉著慕容璽吃東西，自然是帶著幾分小心翼翼，慕容璽心頭滿是感激。

左緋雨看了一眼天色忙道：“殿下，兩柱香的時間怕是過去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正用帕子擦拭著唇角沾著焦糖的慕容璽忙一愣隨即帶著幾分懇求道：“緋雨，再轉轉好不好？再呆一小會兒，我……”

他突然臉色瞬間黯淡了下去，苦笑道：“緋雨，不瞞你說，我覺得今天一定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欣賞上京的景色了。”

左緋雨臉色微微一變忙道：“殿下千秋萬代，說的是什麼話兒？怎麼可能是最後一次出來？以後若是殿下想出來，等殿下身子好些了，自然是可以出來的。”

“緋雨，我的身體我曉得的，我和活死人也僅僅是差著最後一口氣罷了。”

左緋雨一愣，倒是說不上話來，不知道為何有點點的傷感，隨即心頭定了定道：“罷了，殿下，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什麼地方？”慕容璽不禁帶著幾分嚮往。

左緋雨看著慕容璽眼底的晶亮，轉身沖前面趕車的人吩咐了一聲，不多時馬車停在了清河邊的一處觀星樓前。

這座樓屬於欽天監，之前為了那些道士們祈雨做法觀測天象而用。如今宮裡頭來了一個新的玄清道長，一切都要重新修建，倒是將這處觀星樓給荒廢了去。

此時已經夜色深了幾分，四周除了偶爾巡邏的五城兵馬司的人之外，倒是很少有人晚上來這裡。

左緋雨將慕容璽扶著好不容易才爬到了觀星樓的頂層，慕容璽幾乎要暈厥過去，左緋雨忙將他扶穩了卻是讓慕容璽背對著清河的河面笑道：“殿下能不能閉上眼睛？”

慕容璽乖乖的閉上了眼睛，左緋雨輕輕握著他的手，慕容璽只覺得整個人都微微顫了一下。眼前這個女人溫熱的手緊緊握著他的手，固然不符合禮法，帶著幾分大膽，但是他卻十萬分的歡喜。整顆心髒幾乎被塞得滿滿的，眼底有點兒熱辣辣的痛。

“殿下，小心腳下！”左緋雨扶著慕容璽踏上了幾節石頭臺階，隨即扶著他站定，讓他的身體面朝著清河的河面。

“殿下可以睜開眼睛了，”左緋雨淡淡笑道。

慕容璽緩緩睜開眼睛，突然整個人都看呆了去。展示在他面前的精緻美妙的景象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靜謐的時光，墨藍色的天際，星辰與水中的倒影交相輝映，展示出了一副從來沒有過的震撼景象。那一瞬間，慕容璽一向閉塞的心靈隨之也擴大了起來，帶著幾分對著萬事萬物的虔誠。

此時左緋雨的聲音顯得縹緲卻像是梵音，緩緩響徹在慕容璽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