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玉珠不理會四周那些或驚訝,或嘲諷的視線緩緩走進了院子,直奔正院的正屋而去。

得了訊息的張媽忙打起簾子迎了出來,看到葉玉珠後忙躬身福了福道:“大少奶奶安好!”

葉玉珠淡淡笑道:“張媽客氣了,老夫人起來了沒有?”

張媽眼底的深邃一晃而過道:“回稟大少奶奶,老夫人這幾日身子不爽利,大少奶奶若是有什麼話老奴一定帶到,大少奶奶還是回去歇著便好。老夫人說了,大少乃奶去桃花庵的馬車府裡頭已經派人準備好了。”

葉玉珠眼底掠過一抹嘲諷突然抬高了聲調緩緩道:“張媽如此一說我倒是放心了,不過我有幾句話想要讓張媽帶給老夫人。只是老夫人身子不爽利,還請張媽轉達的時候盡量委婉些,免得惹老人家生氣。”

葉玉珠如此一說,張媽臉色倒是微微一變。這個大少奶奶從配了冥婚進了沐府的大門。一步步走到今天也算是個有手段的人,只是畢竟是個婦道人家,之前驕縱也會是仗著肚子裡的孩子,如今肚子裡的孩子沒了,這葉玉珠在沐府什麼都不是,張媽還真的覺得葉玉珠折騰不出什麼來。

可是如今一看這個女人居然如此一說,莫非還留著什麼後招?

張媽眉頭一蹙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面前的這個大少奶奶可不是尋常女子那樣能夠隨便打發的。只是不知道已經走到此種地步的葉玉珠還能泛起什麼大風大浪來。

葉玉珠緩緩沖著暖閣的紗櫥方向恭恭敬敬福了福,她曉得老夫人就在紗櫥那邊的楠木木榻上躺著,自然是看得到聽得到自己這邊的一言一行的。

“麻煩張媽過後同老夫人說說,玉珠不孝讓沐府蒙羞,如今連自己腹中的孩兒也沒有保住實在是愧對沐府的列祖列宗,玉珠請求老夫人能將玉珠從沐府祖宗的蝶譜中除名,玉珠甘願淨身出戶。”

葉玉珠的話音剛落,整個青竹園的暖閣頓時一片死寂。從來沒有一個沐家的婦人主動要求被除名的,這簡直是古往今來的頭一遭。

即便是張媽也是眉頭緊蹙,這個葉玉珠這是要讓沐府放她一個自由的身份嗎?沐府的這些婦人們,即便是死了夫君也都是從一而終的,哪裡見過這等要求出府的女人,而且還是長孫長媳!

紗櫥裡面傳來一陣老夫人的咳嗽聲,純粹是被葉玉珠氣的。

“你……咳咳咳……進來說話!”老夫人聲音中極力壓抑著憤怒,帶著幾分微顫。

葉玉珠身子微微一頓恭恭敬敬道:“玉珠沒想到祖母已經醒過來了,打擾了祖母休息實在是罪過得很,還請祖母責罰。”

葉玉珠嘴上這麼說腳下的步子卻是沒有做絲毫的停留,她心頭不禁感到好笑。沐府的人不會真的是讓她在桃花庵中給已經死去的沐辰逸守活寡吧?切!姑且不說她壓根兒就沒見過沐辰逸,即便是見過了,他們這樣的尷尬關系她也範不著給沐府做到此種地步。

紗櫥裡面的空間帶著幾分苦澀的藥味,近來老夫人的日子是真的不好過,可是再不好過也不能將這些黴運加在葉玉珠的身上。

“玉珠給老夫人請安!”葉玉珠沖老夫人福了福。

沐老夫人抬起蒼老渾濁的眼眸,眼底的精光一閃而過冷冷道:“玉珠,既然今兒你來了,祖母有些話講清楚了的好。你雖然沒了孩兒,但是你依然是我沐府的長孫媳婦兒。配冥婚也好,明媒正娶也罷,從你被葉家送到了沐府的那天起你生是我沐府的人,死是我沐府的鬼。即便是死了以後,也要與我那可憐的孫兒同處一個墓室。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要恢複自由身嗎?今兒咱們把話也所清楚了,我百年沐家只有老死病死犯了錯兒被打死了的媳婦兒,斷然沒有再嫁的媳婦兒!“

沐老夫人聲音冰冷中帶著幾分威壓,這絕對是最後的正告而不是往日的那種商議。

看著葉玉珠垂首恭恭敬敬立在那裡,沐老夫人心頭的底氣更加足了一些繼續聲音清冷道:“實話說了吧,當初葉家將你送進沐府便是為了藉著你這樁親事巴結著沐府,成就你妹妹和景逸的親事。人人都知道沐家長孫是得了癆病死的,沒有哪家的女子願意嫁過來守活寡。但是當初你既然嫁過來了,怎麼能出爾反爾,當我們沐家是什麼?”

葉玉珠明白沐老夫人此生最大的心結就是沐家家族的名聲,老夫人對家族名聲的追求幾乎到喪心病狂的地步。

沐家的長孫即便是死了也不能找個尋常人家的女孩子,葉家自己這個不得寵的嫡長女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嫁過去能守得住就守著,不能守也只能做個活死人,若是早早鬱郁而終了,那也還是沐家的長孫媳婦兒。九泉之下的沐辰逸想必也不會孤單!

可是憑什麼沐家的名聲要由她葉玉珠來維護?沐辰逸那個死鬼在地獄中開心不開心關她葉玉珠毛線事情?

既然老夫人最在乎沐家的名聲,那麼她葉玉珠也就在這上頭好好做做文章給天下人看看。比起厚顏無恥來,她葉玉珠還真的不怕對比和傷害。

葉玉珠聽完沐老夫人的話後唇角微翹淡淡笑道:“祖母的意思玉珠聽明白了,但是玉珠也有玉珠的考量。”

葉玉珠此話一出,登時將青竹園暖隔裡的人驚呆了去,誰也沒想到葉玉珠居然會對這個千百年來的女子守節的規矩提出異議。

一個個具是嚇的面無人色,即便是沉穩的老夫人也是暴怒一掌拍在了一邊的紫檀木桌面上沉聲道:“你到底要如何?怎的連一點點的廉恥之心也不要了嗎?”

葉玉珠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動只是淡淡說道:“玉珠不敢,禮義廉恥玉珠當然是要的,但是玉珠更想要的是公平二字。”

“你這是狡辯!什麼公平?你所謂的公平便是不守婦道嗎?”老夫人氣的臉色鐵青。

葉玉珠沒想到一向沉穩的老夫人居然也是這般令人不齒,不過她可沒有什麼覺悟要做這些封建遺老遺少的維護家族門面的犧牲品。

既然今兒老夫人已經把臉撕破了,葉玉珠倒是沒有了太多得顧慮。

“祖母,玉珠不知道祖母所說的哪些是不守婦道的表現?是之前玉珠拋頭露面忙乎沐家的生意還是厚顏無恥救了三叔一命。若是這也算是不守婦道,那玉珠的不守婦道倒是老夫人慣出來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