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太監低垂著頭,端著託盤,腳下生風似的往各宮去。

見到蒼燼,他們步子一頓,雙膝跪下,眼睛卻飄向兩人握著的手。

宋厭之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她輕咬下唇,思慮一番,微微用力掙脫蒼燼的手,蒼燼感受到人的動作依舊是面無表情。

想來他也是做做樣子,掙脫他的手,怕是他巴不得這般。

眼神一暗,忽然想到上回面見清元皇後說的話。

天潢貴胄,人中龍鳳。

她略略搖搖頭,將腦中雜念清了出去。

一路途徑禦花園,上回見到的山茶與寶巾早已落敗,入土成泥,如今只見點點玫紅盛了一園。

寒梅傲雪無需折,晚來獨秀一支香。

宋厭之想起小時候父親教導自己,即便身為女子,卻也不能偏愛牡丹豔色,芍藥無格。

她凝望著禦花園裡紅白相間。

宋家男子,定得行正端直,男子當如君子竹,常青高潔,剛正挺拔。

宋家女子,不得妖豔媚俗,女子當如梅傲雪,不與百花爭春色,但求凜冬獨佔枝。

思慮間,兩人已看到清元宮的宮門。

宮門前跪著許多女眷,待三拜後,方起身離去。

按著規定,入宮的所有女眷都要去拜見清元皇後,但因著身份品階,低位者不可入殿,更不可能見到皇後鳳顏,只得在清元宮的青磚上朝著殿門跪拜,以表敬意。

門口站著清元宮的奴才,前來覲見並且三拜後的女眷,從守門宮女那兒領一方梅花素帕,別在衣襟上,方可在規定範圍內自行遊玩觀賞。

蒼燼帶著宋厭之走進宮門,殿門微張,從殿門到宮門仍然跪著一些女眷,想來品級也只是比宮門前的那幾位略高一些。

宋臨川位列三公,正一品太傅,按著品級,宋厭之也是要入殿面見皇後。

只是太傅並無多少實權,又因著太子蒼風失蹤,宋臨川也並不讓人忌憚。

婢女見到蒼燼,這才拉開殿門,待二人進了門,便關了門。

殿內悶著暖爐,宋厭之今日穿的厚,一時間竟覺得有些燥熱。

清元皇後今日穿的不如那日華麗,簡簡單單的一襲珍珠白緞錦衣,發戴九鳳朝陽簪,與那日不同,今日的大殿,哪兒還有華麗奢靡的珍珠簾貴妃塌?

她端正地坐在中央黃花梨木椅上,兩邊坐著三兩位衣著華麗的女子,想來也是宮裡高位分的娘娘。

蒼燼略略撣了下襟,宋厭之也隨之跪下問了聲禮。

清元皇後懶懶地抬了眼,聲音慵懶而略帶沙啞:“賜座。”

宋厭之坐在蒼燼身邊。

“這姑娘倒是長的頂好看。”

宋厭之抬眉往音處看去,女子穿著身挑絲雲裳衣,秋眸如月鈎,一抹點絳唇,倒是顯得妖豔。

只是與清元皇後同處一處時,只覺得媚俗。

“這是宋太傅的嫡女宋厭之。”清元皇後忽然出聲應道。

蒼燼略側了身子,低聲道:“那是段貴妃。”

宋厭之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段貴妃。

太玄帝曾經微服私訪下江南,江南本是富庶之地,卻民不聊生,那時正直太子失蹤,蒼燼在外徵戰,藩國野心初露,其餘皇子又緊盯太子之位,一時間朝局動蕩,皇帝迫不得已,劍走偏鋒,以晝夜忙碌,忽然病倒為由,這才決定親下江南。而宮裡則有皇後坐鎮,瞞著所有人這件事兒。

誰知這件事情最終被有心人知道,安南王起了私心,派了精英殺手一路追去,太玄帝險些死在暗箭之下,恰逢一女子上山採花兒,撿到了當時奄奄一息的太玄帝,與其藏在山洞裡,巧的是女子略通醫術,這才勉強將皇帝從閻王爺手裡搶了回來。

二人提心吊膽地躲了三日,女子不顧自身或許被連累的風險,精心照料太玄帝,太玄帝因此也頗為感動,待安南王放棄刺殺,太玄帝方才從山裡出來,以欽差之名調查江南州府搜刮民脂民膏之事,回京後立即處置了當時的江南地方官,又接了那個救她的女子回宮,冊封為妃。

那個人,姓段,也就是如今的段貴妃。

一時間這件事兒傳遍太玄,也被人傳為佳話。

思考及此,宋厭之展顏一笑,柔聲道:“厭之此生若能及皇後娘娘與貴妃娘娘一半兒容顏,定是無憾了。”

清元皇後略略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