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秋雨。

老話說一場秋雨一場涼,夏櫻裹著不夠暖和的夏被哆嗦著往牆裡側縮了縮, 可就這樣小的動作都叫她受不住的氣喘了起來。她知道,她怕是時日無多了,她病了,但卻沒錢治,從前只能拿最便宜的藥遏制疼痛, 但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治法,卻是加速了她生命的衰敗。

可惜這幾日一直在下雨, 瑞雪好幾天不曾到她這裡來說話了。

自打她病後她這兒是越發沒人來了,從前她還能靠給人家辦喜事喪事掙些錢, 但如今已經許久沒有進賬了。沒有錢,也沒有人知道她快不行了, 她怕是死在這兒都不會有人知道吧?

不, 還是會有人知道的。

誰呢?

曹瑞雪, 她們倆同病相憐,曹瑞雪沒事時候會來找她說話, 只要天一晴, 肯定就來了。還有小康, 小康雖然忙,但她是他的親姐姐,這麼多年不管她怎麼推拒, 小康都會明裡暗裡照顧她的。還有二叔二嬸, 說起來可笑, 他們甚至比她親爸對她還好。

只是這些人,終究不會第一時間發現她死了。

夏櫻不由有些難過,若是他們幾天後再發現,那時候的她怕是都不能看了……

正這麼鬱郁想著,外面卻突然響起了腳步聲,急促又沉重的腳步聲,夏櫻不由好奇,這是誰啊?走得這麼快這麼急,顯然不是女人,可小康和二叔的腳步也不是這樣的啊。多年孤身一人生活,來她這裡的人有限,她都有聽腳步聲識人的本事了。

當人大步進屋,走到東側間門口的時候,夏櫻費力的撩起眼簾看過去。

是個陌生男人。

生得很高大,往東側間的門口一站,竟直接擋了所有光亮。

好在雖然天陰著,但到底是白天,即便他背光而站,多看片刻,夏櫻也看見了他的長相。真是陌生男人,還是個不該在他們這樣的農村出現的陌生男人,即便他一身的西服已經淋濕了,即便他此刻看起來有些狼狽,但夏櫻還是知道,這是位成功人士。

不是拿週一鳴做對比得出來的,而是她看過好多電視劇,那裡面就有這樣的。

這人來幹什麼?難道是想請她去做廚子嗎?

真奇怪。成功人士也會那麼省錢嗎?

這對她來說本是好事,可她如今的身體,就算她能強撐著去,還怕做出的東西別人吃了會有問題呢。

因此她正要主動拒絕,可看見男人臉上神情時,卻突然怔住了。

因為她發現男人在哭。

身高馬大的男人,站在東側間的門口不敢踏入一步,可是卻看著她落了淚。

“你這是怎麼了?”夏櫻問道,聲音晦澀沙啞,極為難聽。

周青柏不敢進門,甚至他都不敢動,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看著夏櫻,看著還不到四十歲的夏櫻那副蒼老如老嫗般的模樣。她沒有年輕時候的明豔靚麗,也沒有年老時候的優雅貴氣,她……在這一輩子,她竟是活成了這副樣子。

周青柏的心像是被刀剜了一樣的疼,眼淚便不受控制的不斷落著。

夏櫻奇怪的再次開口:“你怎……咳、咳……”

然而才一開口,便是受不了的咳嗽。

周青柏就像是被突然驚醒一般,忙一個箭步沖進屋,扶起夏櫻半靠在他身上,輕輕給夏櫻拍著後背順著氣。待夏櫻的咳嗽停了,他才問:“你好一些沒有?”

夏櫻覺得渾身都僵硬了,手腳四肢全不是自己的,她徹底失去知覺了。

然而……

然而這陌生男人的聲音,那像能掐出水一樣的溫柔聲音,的確是對她說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不認識這個男人,那麼這個男人是得了瘋病?

周青柏當然能感覺到夏櫻的異樣,即便此刻夏櫻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模樣更讓他注意。然而他前世心裡眼裡都只能容得下這個人,此刻再看她,自然一樣。

他想松開夏櫻,但又怕夏櫻身體受不住再咳。

猶豫了下,他便還是半攬著夏櫻沒鬆手:“夏櫻,我是周青柏。”

周青柏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