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邁出樓道,天先是一暗緊接著又一亮,一聲炸雷響徹天空,大雨應聲滂沱,冷、薄、凜冽的空氣立刻就充盈了葉穠的肺。

她貪婪地呼吸著這冬日雨水氣,大口大口喘息,到此時才肯承認自己痛如刀絞,八年的戀人、夥伴,還有半年就要邁入結婚禮堂,共度一生的人,原來並不能信任。

整個冬天都沒怎麼下雨,今天卻落得十分痛快,沒一會兒就積起水窪,雨點“噼噼啪啪”落下,砸出一個又一個水泡。

分明凍雨卻似沸騰。

葉穠沒有帶傘,她豎起大衣衣領,拎著包和箱子一路跑到車邊,坐進車裡時,整個人已經被雨淋得透濕,脫掉大衣開啟空調,從包裡摸出手機。

一隻手抽紙巾吸水,一隻手劃掉顧誠的未接電話記錄,解鎖打電話給助手思思:“婚禮上要用的東西還有哪些是沒付定金的?”

思思頓了一秒才反應過來,葉穠說的是她自己的婚禮:“定製道具和花藝蛋糕只打了招呼還沒下單,婚宴場地和司儀、跟拍已經付過了。”

葉穠是幹這個的,她和顧誠共同擁有一家婚禮策劃公司,五年來做了許多成功案例,兩人把高階個人定製婚禮這個概念推出來,在業界已經頗有名氣。

葉穠見過無數對幸福的新人,也見過圖窮匕現的情侶,邁進婚禮之前就像是渡劫,雷劈下來,沒散的那些才能走進婚禮殿堂。

她幹過許多次替新郎新娘及時止損的事兒,沒想到會有輪到自己的一天。

冷雨讓她頭腦異常清醒,她抹掉發梢的雨珠,把紙巾團成一團,告訴助理:“中止這一單,所有的都不做了,已付定金能退多少是多少,婚禮場地保留,酒店那邊我來溝通。”

場地退還,定金也拿不回來,看看能不能原價轉讓出去。

思思卡了殼,半天才答應一聲,小心翼翼的問她:“葉姐,是出什麼事了嗎?”

公司裡誰不知道兩個老闆從學生時代開始戀愛長跑了八年,好不容易要在第九年修成正果了,突然終止,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葉穠的聲音依舊柔和鎮定,好像不是從此刻的她的喉嚨裡發出來的:“以後再說,你先把事辦了。”

提前一年半精心挑選出的黃道吉日,只要跟相熟的酒店婚禮銷售打聲招呼,不會讓不出去。

她不知道別的剛剛經歷了背叛的女人會做什麼,但葉穠確實先考慮的是這些,她需要做些事來分散注意力。

冷雨打在車窗玻璃上,凝成白霧蒸騰,葉穠開啟一線車窗,冷風從那條縫裡透進來,溫柔又陰鬱。

她累極了,需要找一個去處,找一張舒服的床。

作者有話要說: 開坑撒花

100紅包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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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不眠夜

葉穠撥通了甘棠的電話,她和甘棠是大學同學,一個宿舍住了四年,甘棠見證了她和顧誠愛情的初始。

跟一個悉知前情的人開口,比對陌生人傾訴要更難。

“你那間房租出去了嗎?”

甘棠是本地人,家裡有套老房子,房齡很長但勝在地段便利,她買了新房結完婚,舊屋想要出租。

還是葉穠建議她簡單裝修粉刷一下,就刷灰白兩色,買些櫃子,添張沙發,換一套新衛浴,老破小馬上變身精緻單身小公寓,房租能比原來高四分之一。

“還沒呢,下午倒是有人來看過房,覺得爬樓太累,還在猶豫。”老房子沒電梯,六層樓爬起來有點吃力,連甘棠都不願意一趟一趟跑,給了中介一把備用鑰匙,讓中介帶人看房子。

“租給我吧,就按市價租。”她和顧誠的那套婚房肯定是要處理掉的,手續沒有這麼快,得先租一個地方安身立命。

雨勢小了一些,但依舊未停,雨水沖刷著車窗玻璃,映出葉穠模糊的臉,像是一幅浸了水的油畫。

甘棠也和思思一樣卡住了,思思是下屬不能多問,甘棠卻是多年老友:“怎麼了?你怎麼突然想起要租房子?”

“我和顧誠分手了。”葉穠握著手機,她身段纖細,骨架玲瓏,此刻指節微微發白,這麼說出口,依舊還是痛,甚至於比剛才痛感更清晰。

甘棠知道葉穠的性格,她拿定主意就絕不更改,結巴了半天才說:“那你現在過來嗎?我去給你開門。”

兩人的請柬都已經發了,婚紗照也都拍好了,婚房更是早早就裝修完畢,通風了半年多才剛剛搬進去,若不是發生了不可挽回的事,葉穠是不會這麼決定的。

“麻煩你了。”葉穠想來想去也只有麻煩甘棠。

“我能問問為什麼嗎?”上個星期還一起聚餐,吃烤肉的時候,顧誠還很仔細的替葉穠把肉包在菜葉裡,甜的酸的辣的分得清清楚楚,怎麼會突然就分手了。

葉穠知道她要問,但暫時還不想回答,她覺得無比疲倦,只想倒頭大睡一覺:“以後再說吧。”

她沒有精神敘述這件事,也不想聽甘棠替她罵顧誠,只是迫切的想要找到一張床,躺在上面,暫時滋養肉體和精神。

“好,我馬上過去。”甘棠把地址發給葉穠,自己冒著大雨給葉穠送鑰匙,還把家裡她能用得上的東西都搜刮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