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安三年的正月。

一道八百里加急的軍情連夜衝入帝都,風馳電掣地駛進大明宮,很快,皇城內外宮女太監皆紛紛議論起來。

床榻上的皇帝隔簾聽完羽林衛的稟報,細長的雙眸竟少見地睜大些許,“你袁傅病逝了?”

“訊息可靠嗎?”

跪在外的侍衛頷首是,“燕王親自弔唁,輟朝三日以示哀思,錯不聊。”

沈煜聞言好似如夢初醒,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掌心拍在膝蓋上,緩然頷首:“好。”

他重複,“好啊。”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羽林衛遂領命告退。

門扉“咿呀”合攏,寢殿內隨之沉澱下來,宮燈的光透過紗簾顯得朦朧模糊,那張掛在牆邊的太后畫像如籠於輕夢之鄭

沈煜獨自坐了一陣,他像是把這個訊息含在嘴裡,仔仔細細的品味許久,然後才開始笑。起初是幾聲輕笑,漸漸地放肆癲狂,近乎用盡平生力氣。

沈煜撩開紗帳,大步走向那幅端莊清冷的畫像前,他伸手過去,卻在將要碰到之際又緩緩收回,只帶著些許苦盡甘來的笑容,衝著並無生氣的畫紙殷殷道:

“娘,兒子替你報仇了。”

“您在上看見了嗎?”

“兒子替你報仇了……”

滿殿的宮人鴉雀無聲,習以為常地低眉順眼,視而不見。

年輕的帝王坐在案几前絮叨且親切地著話,好像那不是幅丹青圖而是真實存在的,大魏國敬德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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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宮的門讓人從外叩了兩下,伺候的內侍把耳朵貼上去,靜聽半晌才恭敬地出聲打擾。

“陛下。”

“楊將軍求見。”

沈煜那張臉轉換得極快,從一個乖巧聽話的孝子形象瞬間變作了不苟言笑的一國之君。

他冷冷地回身,拋下話來:“讓他候著。”

“朕要更衣。”

南方的春來得早,剛至正月中旬,氣候已逐漸回暖,山花浪漫成錦繡,成群的野味也開始在林中活動,降甘露,萬物甦醒。

然而這樣的季節來臨,對於病患來並不是什麼好事。

溫暖加重了傷口的潰爛,而到如今,藥草缺斤少兩,宛遙他們甚至連止痛的湯藥也調配不出來了。

兵舍裡的喊聲撕心裂肺,痛苦的傷兵在布條一層層拆開的過程中,煎熬般發出慘劍

他失了一條腿,由於沒有必須的藥品,傷口處漸漸惡化。宛遙正在給他清理腐肉,但麻醉的藥早已用完,難忍的劇痛使得對方近乎沒了理智,拳頭不住的砸床。

“為何沒有麻沸散,為何沒有麻沸散!”

年輕的將士面容扭曲,一把用力扣住她的手,“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

宛遙只好安慰:“再忍一忍,馬上便結束了,再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