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掌櫃院牆上的幾株杏花樹被他們打得七零八落,怒氣衝衝地站在門口敢怒不敢言。

宛遙扒著他的衣衫,從項桓的肩膀探頭往回看,終於想起了自己該憂心的事:“可我爹再過一陣就要下朝回家了。”

“你放心,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

“今□□裡有什麼要事嗎?”然而項桓並不回答,抬眼自她所處的角度望去,視線中是少年人倨傲的側臉,一副成竹在胸,不可一世的模樣。

被這份所自信感染,宛遙也就不再多問,後知後覺又記起什麼人來:“那我娘怎麼辦?”

“她正午會讓人喚我吃飯的。”

項桓略琢磨了半瞬,“就這個時辰,你娘大概得睡到傍晚了吧。”

宛遙愣住片刻,反應過來時,總算炸了毛。

“項桓!”

你居然藥我娘!

當今陛下勤政,早朝雖無大事,仍是墨跡到日中才散。膳房貼心,準備好涼水拔過的冷麵與米粉端到廊下,以備朝臣們消暑解乏。

畢竟是公款吃喝,味道有限,除了俸祿低微和天生的鐵公雞之外,大部分朝官還是願意回家用飯的。

宛延收起笏板,從含元殿前冗長的臺階上下來,途中偶爾碰見幾個同僚閒打聲招呼,甫一上龍尾道,旁邊就聽得有人喊:

“宛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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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回頭,看得個高大偉岸的武官立在前,那人臉上自帶三分笑,儘管身居要職,戰功無數,卻不見半點殺伐之氣,頗似位平易近人的儒將。

宛延急忙行禮:“大司馬。”

季長川扶他起來,笑道:“不愧是都察院的老資格,經歷多禮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宛延當即便微微紅了老臉。

“宛經歷這是準備打道回府?還沒用飯吧?”

他趕緊回答:“今日餐飯過涼,下官脾胃不好,所以……”公家準備的菜,那叫天子賜食,總不能說太難吃想回家去改善伙食吧。

季長川似全然沒放在心上,反而應和,“我今日也覺得飯菜太涼,不宜飲食……這麼著,宛經歷若肯賞臉,不如到我府上喝一杯?”

大司馬是何等人物,居然屈尊請他吃飯!

宛延受寵若驚,急忙再拜:“那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季將軍雖貴為一代名將,府邸倒佈置得很隨便,亭臺樓閣不多,雕欄玉砌沒有,花圃和菜園卻比比皆是。小廳裡擺上酒菜,便可賞花對飲,別有一番悠然見南山的風味。

宛延不敢勞上司斟酒,勤快地端起酒壺給二人滿上。香氣一漫出,就知道鐵定是二十年往上數的陳年好貨,一時間更加感激惶恐了。

“宛經歷這些年在都察院兢兢業業,早聽說是位嚴謹縝密的人物。”季長川笑著向他敬酒,“前些日子,我那個不爭氣的手下給經歷添麻煩了,薄酒一杯,聊表歉意。”

感情是替項桓擦屁股來了。

宛延鬆了口氣,隨即又添了一絲恍然,回敬過後一口喝乾,“將軍哪裡的話……”

然後忍不住嘆氣,違心地開始誇:“項桓這臭……咳,項桓這孩子我打小看著長大的,生性率直,嫉惡如仇,是個不錯的可造之材,就是脾氣太過浮躁,還須……還須磨礪。”

說完趕緊飲了杯好酒給自己緩緩情緒。

對面的季長川大笑:“我自己的屬下自己明白,經歷不必替他好說話。”

他夾了一筷子菜,琢磨著要如何打發時間,難得逼起自己嘴碎話家常,“先帝重武輕文,聽聞宛經歷是元熙元年二甲進士出身,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吧。”

宛延一聽,簡直要老淚縱橫,連連道“不敢、不敢”,“文淵只恨自己一介書生,無法上陣殺敵。可惜到底是這把年紀了,此生未能光宗耀祖,實乃憾事一件。”

他說著痛飲一杯,“我這一支,家裡又沒留個男丁子嗣揚眉吐氣。”

“好在閨女聽話,成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幫著她娘打理家事,也算讓人省心了。”

另一邊,毫不知情的宛遙正在可勁抽他爹的臉。

山樑鎮上,從鎮口牌坊往裡延伸,一路都是張燈結綵的紅色。來往的行人人手一張樣式各異的面具,走在其中四面八方皆濃墨重彩,竟有些誤闖妖界仙境的錯覺。

宛遙四人將馬寄存在客店中,心無掛礙地逛起了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