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杉這才苦笑了一下,看來主事的人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讓她先吃點苦頭再露面了。

白捱了一巴掌,好生氣哦。

不過她也沒生氣多久,很快她的視線就變得模糊起來,劇烈的疼痛不知從何處而起,然後隨著血液的迴圈迅速席捲了全身,她脫力地倒在地上,腦袋重重地磕了一下,在這個全身都被不知名的疼痛侵佔了的時刻,另一種疼痛的到來反而詭異地讓她感到了輕松。

更可怕的是,她的意識完全清醒,她不知道這個藥的名字,但猜得到這應該是某種新型的毒素,直接作用於神經。

這是灰黑色地帶常用的逼供手法。

她倒在地上,旁邊的雲琅一直在叫她的名字,聲音罕見的充滿了驚慌,她很想再坐起來,跟他說一句我沒事,或許還能對他笑一下——她相信雲琅能激發她體內一切的潛能。

可她做不到,她已經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控制自己不叫出聲,眼睛更像是壞掉的水龍頭,眼淚七個八個地往外滾。

疼痛彷彿持續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其實才過去三分鐘。雲杉漸漸停歇下來,渾身汗濕得像從水裡撈起來的一樣,她歇了一會兒,攢足了力氣,才慢吞吞地爬起來,一點一點地挪到牆邊,靠在牆上。

雲琅被她青白似鬼的臉色嚇到了,也挪過去,低聲問:“怎麼了?很痛嗎?現在好了嗎?”

雲杉勉強地翹了翹嘴角,輕聲回答:“不疼。”

她的眼淚還沒完全止住,嘴巴都咬出了血。

她說她不痛。

堅強得讓人很想給她一個擁抱。

——雲琅生平第一次萌生了擁抱一個女孩子的念頭,但很可惜,他的手被綁住了。

沒過多久,刮骨削肉般的疼痛捲土重來,雲杉先還忍著,後來忍無可忍了,就一個勁兒地用後腦勺撞牆。

雲琅終於知道她這是快要痛瘋了,後腦勺是腦袋最脆弱的位置,只有瘋了的人才會這麼用力地拿後腦勺跟牆壁比誰更硬。

雲琅抿著唇,看著她的動作幅度一次比一次大,然後趁著她某次前傾的時候將頭靠過去,她後仰的頭理所應當地撞在他的頭上,力氣大得將他的頭也撞到牆上去磕了一下。

他痛得悶哼一聲。

雲杉痛得渙散的神志忽然凝聚起來,她看向雲琅,瞳孔肉眼可見地散開了許多。

眼見她的淚水更加洶湧,似乎並非只是因為疼痛,雲琅忙低聲安慰:“沒事,不疼。你……要怎麼才能好受點?要不……我跟你說話,分散注意力?”

看到她艱難地點了點頭,雲琅嚥了下口水,他從小就寡言少語,不愛言辭,好在他身份出眾,與人交往時大多是別人負責找話題,聽見有趣的就吭一聲,無趣的就左耳進右耳出,他活了二十七年,從來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直到現在,他多希望自己能夠瞬間陸正宇附體,他的語言永遠那麼豐富,隨便扒拉一點東西出來也能講三天三夜。

想到陸正宇,雲琅靈光一閃——他這輩子註定跟陸正宇有孽緣,兩人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甚至上了大學也在同一個學校。這家夥從小就是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貨,他鬧得那些笑料要抖出來,恐怕也能講三天三夜。

雲琅心裡有了譜,簡單地理了一下思緒,就開始以時間順序抖陸正宇的黑歷史。

雲杉剛到迪拜的時候暗中做了許多訓練,其中包括專門的藥物訓練。

雲琅實在沒什麼講故事的天分,再好笑的糗事被他用幹巴巴的聲音講來也失去了笑點,幸虧雲杉對陸正宇的黑歷史毫無興趣,光聽雲琅的聲音就已經滿足了。

雲學長今天說的話,恐怕比他這一年說過的話加起來都多吧。雲杉迷迷糊糊地想。

在雲琅講完小學時期的時候,也不知道是雲杉的身體漸漸適應了還是藥性逐漸褪去了,刮骨剃肉的疼痛變得不再那麼難忍。

見她好了一些,雲琅默默地截住話頭——他也發現了自己講故事的水平爛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