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杉上班時間公然摸魚期間,雲琅和哈菲茲已經就合同的細節條款達成了一致,兩人站起來,十分親切友好地握了手以後,為了表示對這次合作的重視,哈菲茲還非常客氣地親自送雲琅下樓。

幾乎是兩人站起來的一瞬間,雲杉就把遊離的思緒盡數抓了回來,她表面上依然彷彿從畫卷中走出的唐代仕女一樣嫻靜端莊地站在一旁,內心裡卻精分成了一個淚奔的小人兒一邊跑一邊哭號著:啊啊啊啊啊啊雲學長要走了要走了要走了腫麼破我都沒跟他說上一句話~~!!!

沒錯,從很大程度上來說,哈菲茲親王是一個非常溫柔體貼且憐香惜玉的好上司,他懂得全天下所有女性對“被曬黑”一事的恐懼,也理解顧雲杉身為中國人不習慣戴面紗,所以在非必要的情況下,他都會善解人意地讓雲杉留在室內工作,就算不得已要出去,他也會提醒雲杉記得多抹幾層防曬,甚至幫她撐傘,每當這種時候,雲杉就搞不懂到底誰才是誰的助理。

也就是說,這會兒,他要送雲琅一行人出去了,而雲杉,得留下來,收拾桌子處理檔案。

雲杉心裡的小人兒已經哭出了一片西湖,“我也想送一送雲學長和陸學長”這句話已經在她喉嚨處上上下下了千回百轉,偏偏嘴巴跟被貼了封條似的,死活開不了這個口。

她急得漲紅了臉,不住地暗示自己:這句話沒毛病,身為學妹,送一送自己的學長,其中還有一位是本專業直系學長,這很正常,他不會想到別的地方去的。

可她就是這種矯情得要死要死的性子,讀大學的時候連出現在暗戀的人面前都不敢,剛剛能忍住不跑到窗簾後面躲起來、還藉著上茶的機會跟他搭了個訕已經耗盡了她這些年攢下來的全部勇氣,哪裡還敢說要送他們。

眼看著雲琅在哈菲茲的陪同下朝門口走去,陸正宇和艾敏先生一左一右地跟在後面,她的目光落回雲琅那隻動了兩三下的茶杯上,小女孩兒似的撇下嘴角,滿臉大寫的委屈巴巴。

這個時候,哈菲茲終於發現了掉線的雲杉,他回頭,正好對上雲杉那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十分好笑:“阿西婭,你還愣在哪裡幹嘛?”

“……噯?”雲杉一愣,忙收拾好情緒,俯身去拿桌上的杯子,“我我我……我收拾桌子。”

餘光瞥見雲琅也跟著轉過頭來看自己,雲杉更方了,手上一個不穩,杯子就從指間滑了下去,她慌慌張張地去接,好好一個杯子愣是在手裡蹦躂了兩三個來回才接穩,還好這個杯子是哈菲茲親王的,裡面的紅茶已經被他喝光了,否則場面會更加狼藉。

顧雲杉捧著杯子站在那裡,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懊惱得恨不得自己這會兒還在飛機上顛簸,或者在街角的咖啡店用一口地道的方言夾雜著裝逼的英語再加點兒雲裡霧裡的阿語折磨母親介紹的相親物件,也好過在這裡、再一次、在他面前丟人啊……

話說她是不是跟雲琅八字不合,怎麼四次見面裡有三次她都在出糗……

不不不,她怎麼可能跟雲琅八字不合,她可是立志做雲夫人的女人,她跟雲琅的八字必須合!

……也不知道她一個在雲琅面前話都不敢說的人,到底哪兒來的自信會成為雲夫人。

氣氛一度十分尷尬,可哈菲茲貌似並沒有感覺到,他很有幽默細胞的打了個唿哨,調侃道:“噢,阿西婭,你是給我們表演了個雜技嗎?中國雜技?”

心情十分不美麗的顧雲杉用來自地獄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看在雲琅還往這邊看著的份兒上,她牽動嘴角露出一個甜美的笑臉,單詞一個一個的從牙縫往外蹦:“是啊,我可不就是,給您表演了個,雜技。”

哈菲茲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寒意,他幹笑兩聲,很識相地轉移了話題:“據我所知,雲先生和陸先生都是你大學時的學長,作為學妹,你難道不該送一送自己的學長嗎?”

幸福來得太突然。顧雲杉的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她眨巴眨巴眼睛,連連點頭:“是,是該送一送的。”說完又想起自己手裡的茶杯,“可是這裡……”

“就暫時麻煩艾敏留下來收拾吧。”哈菲茲笑眯眯的說道,“我想艾敏是不會拒絕可愛的阿西婭的。”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艾敏說著,走過來從顧雲杉手裡接過茶杯。

好像到了這一刻,雲杉才確定了自己是真的可以去送雲琅,她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整個人都鮮活了許多:“那就麻煩您了,艾敏先生。”

嘿嘿。

嘿嘿嘿。

嘿嘿嘿嘿。

雖然只是取代了艾敏先生的位置跟在哈菲茲的身後,雖然仍然沒有機會跟雲琅搭話,雖然……

可顧雲杉心裡還是樂開了花兒,彷彿踩在雲端上,走路都輕飄飄的。

也正是因為她是跟在兩人身後,所以完全不用擔心偷看會被抓包,她可以肆無忌憚地看幾眼,又低頭偷笑一下,看幾眼,又低頭偷笑一下,直到對上了陸正宇那張擠眉弄眼,一副“你的心思我都懂”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