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 旁邊的賬房以及辦理承兌客人們都看了過來, 有眼尖的認出賈珍來,當下跟眾人八卦著:“瞧,那就是賈珍!原來的寧國公後裔!”

“喲,長得倒是人模狗樣兒的。”

“不是被抄沒了家產了嗎?怎麼……”當下就有人露出一副“審判不公”的模樣來。

“誰知道呢, 破船還有爛釘子呢。瞧瞧都自己個來辦理呢,還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

“噓, 小聲點, 他看過來了!”賈蓉湊在正竊竊私語起勁的人群中,悄聲道了一句:“快跑!”

八卦的眾人抬眸一瞧, 迎著的的確確射、過來的刀子眼,當下渾身一僵,反應過來後便腿肚子打顫, 他們大多不過是小商賈, 平日裡對於高高在上的勳貴只有奉承的份。現如今原以為賈珍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才想尋些優越感, 豈料這氣勢倒不是他們能比的。有幾個膽小的還真跑了出去。

賈珍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他只是配合孩子皮一下,調節調節小慫蓉的緊張心情。

賬房見狀, 邊顫抖的咆哮:“你們這是在威脅恐嚇, 小心我們報官!”一邊飛快打手勢讓同僚上樓朝掌櫃彙報, 又讓錢莊護衛進來。

瞬間原本有些熱鬧的大堂便只剩下他們一行人。

賈珍儘量維持自己淡定的表情, 迎著全副武裝的護衛們凶神惡煞的表情, 迎著他兒子擺出的撒腿就跑姿勢, 默默等待錢莊負責人出現。沒多久,賈珍便見一個電視劇富貴老爺標準造型—六月份的肚子,圓臉笑得彌勒佛一般的掌櫃火急火燎的下樓。那渾身的分量,竟然到最後還三步並作兩步直接最後兩階直跳下來。

也是夠身形矯健的。

掌櫃站定之後,連氣息都來未平息下來,便朝賈珍鞠躬,誠惶誠恐道歉:“還望賈老爺見諒,鄙人乃寶通錢莊駐京的掌櫃錢富,在此向您賠個不是,下屬年輕未經事,多有得罪。三位貴客,樓上請。”

“你且先看一下信物。”賈珍瞧著人這謙卑模樣,擰了擰眉頭,沉聲開口道。若是從前,他沒準到不覺得詫異。現如今,他們只不過是平民,一個潮商錢莊負責人如此態度,也太o了點了。

即使他信賈赦不會太坑人,哪怕信物的確奇葩了點。可是依舊這個理由,錢莊負責人,一天手中過得錢沒準都有三十萬,豈會因此惶恐?

“不用,不用,赦東家十年前來取過一回,那次我便已經經歷過了,畢生難忘,絕對錯不了,印信便是如此。您幾位且先上樓休憩一二,我馬上讓人備銀。”錢富邊說,忙不迭去吩咐了庫房管事一句。

賈珍瞧著人忙碌的模樣,飛快攫取話中重點:“還望錢掌櫃等等,先前聽你稱呼是赦東家,莫不是搞錯人了?”

錢富聞言一驚,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沒錯沒錯,便是如此。賈老爺你們這邊請,稍坐片刻,我立馬備銀去。還望賈老爺和兩位公子見諒,大額銀兩,需要鄙人親自前去,就此失陪。李二掌櫃,來招待三位貴客。”

“多謝。”賈珍看眼錢富,眼下心裡的困惑,含笑點點頭。

等真真拿到十八萬兩的銀票以及十二萬兩的現銀後,賈珍旋即拿了兩萬辛苦費,剩下的便讓已經恍惚了的賈蓉賈薔跑腿辦事去,自己個卻是帶著些好酒好菜探監去。

“赦東家,好生有錢啊!”賈珍看眼閒來無事在打發時間編蚱蜢的賈赦,打趣了一句:“三十萬兩,跟拿白菜似的。”

在一旁算賬的賈璉聞言,也驚訝了,不可置信:“珍大哥,那……那那張破紙真能用?”

“這是我憑孝心得來的!”賈赦說完,目光狠狠瞪了眼賈璉:“你可別起什麼亂心思,你老子的棺材本懂不懂?!覬覦棺材本,要天打雷劈劈的。不過……”

賈赦看眼那堆積如山的賬本,到底鬆口了一分:“等……等你生了大胖兒子,我獎勵你一萬兩。孩子要是能榜上有名,我獎勵十萬兩。生女兒,給三千兩,當王妃,我給壓箱底嫁妝。”

“不!”賈璉掐了掐手,剋制著自己伸手捧小兄弟的欲、望,問出了賈珍此行前來的目的之一,“若按著您所言,□□母給您留下的私產,放錢莊保管,那怎麼也不會有東家稱呼吧?爹,東家啊!”東家,在商圈裡,用於僱工對僱主的稱呼。

“對啊。”賈珍跟著沉聲附和一句。

“哦,”賈赦見兩人對這稱呼一詞大驚小怪的,不由翻了個白眼,道:“你太、祖母的孃家許氏在前朝也是潮商之一,後來牽扯商業之爭落敗了,雪上加霜的是還有狗官見色起意,要收姐弟雙收。祖母便讓他弟弟連夜偷、渡出海了,自己個新婚之夜毒死狗官,跑了出來。北上告御狀的途中被祖父英雄救美了,但還沒等祖母修養好身體,就天下大亂了。等天下大定後,祖母想找弟弟,祖父便託了關係尋找,但是沒找到。反而這些潮商湊過來拉關係求一份庇佑。寶通錢莊能開到京城,據說祖父的確出過幫忙引薦過。不過,沒有乾股的。有乾股的是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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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說完,又對賈璉劈頭蓋臉一頓罵,氣哼道:“你竟然連你太、祖母是潮商出生都不知道?”

賈璉忙點頭認錯,他不敢說他所知曉的—逃妾,被那啥過。

“等等在罵,那就是說你還是有點海貿關係在?”賈珍攔下賈赦的訓子,面色帶著分凝重與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急切與希冀,開口問道。

“沒有,”賈赦果斷搖搖頭:“我怎麼可能主動去結交商賈?這不是跌身份嘛?再說了,我有錢,又何必出面替人背書,萬一闖禍了,我豈不是沾了一身腥?不過……”

賈赦見賈珍眸光沉沉的模樣,絞盡腦汁回憶了一二:“要真論海商的話,祖母他弟弟許爺爺算一個?不過那也老黃曆了的事,好像二十三四年前了,他完全就是個乞丐,說是一路乞討過來的,知曉十幾年前有尋親的訊息,所以也來碰碰運氣。那時候祖母身子骨已經不好了,父親瞅著他年齡祖籍也說得出來,還會講幾句粵語,倒也沒怎麼細究,權當哄祖母開心。等祖母走後,爹給了些銀兩把人打發走了。我也看著人孤苦伶仃的,也著實可憐,就給他買了個四進院子,偶爾還去看看他。這老頭雖然不錯,我編蚱蜢就是他教的呢,還跟我說過許多海上歷險故事,但他實在是太愛吹牛了,時常幻想自己是蘇海王,也不想想蘇海王什麼樣的人物。還逗我,硬要問我要是繼承了遠房富豪親戚的家產怎麼辦?”

他小時候第一次聽到這話,還真信了,認認真真寫了好多想要買買買的東西呢。但是被他爹知曉後,捧腹大笑後告知了他真相—蘇海王早在這個乞丐舅爺爺認親前五年就因為家產分不均,自己拿槍噗噗殺掉了子嗣後,也直接一槍崩掉了自己。臨終前,讓心腹把偌大的家產全上交國家了。他們賈家也趁此機會,借了五十萬兩銀子花花呢!

“雖然那許爺爺只是逗我玩,但是蘇海王的財富我還是有蹭到的。”賈赦樂著八卦道:“當初得錢後,戶部轉年就批了南巡的錢款。滿朝文武都一起公款旅遊了。爹他作為榮國公,也有名額,我也去了。雖然坐船好暈,但江南風景真不錯。”

聽著賈赦八卦“朝廷意外得到一筆鉅額財富後的買買買的分、贓之舉”,賈珍默默嘴角抽了抽,抑鬱無比嘆口氣:“真沒認識?”

正說得眉飛色舞,被打斷,賈赦有些不開心,但眼見賈珍這表情著實比較痛苦,便關心問一句:“需要辦什麼事情嗎?若是舶來品,你別想了,現在已經買不起了的;若是你想託潮商帶廣南那邊的風月之物,尋常一支商隊都可以辦到的。”

聞言,賈珍深呼吸一口氣,解釋了一句:“我只是想到他們能夠出海,沒準能幫我找兩樣魂牽夢繞的種子,一個叫土豆,一個叫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