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說出此話, 還真是經過萬分冷靜的深思熟慮, 然後才張開嘴,說出。這話說出口的背景, 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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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家發生的事情,從來瞞不住人, 否則也不會有柳湘蓮直言開口不做王八,嘲諷寧府只有門前石獅子乾淨的言語了,也不會有周瑞的女婿冷子興朝賈雨存介紹榮寧二府情況,詳詳細細說了賈家各大主子的姓名年齡,甚至閨閣女子的性情。這些都是賈家僕從傳播中微不足道的小小案例之一。眾多八卦“實績”中,最為厲害一件還是能頂住枉顧人倫爬、灰謠言的賈珍, 最後卻也是怕了僕從的惡言, 讓賈薔獨立門戶。

有如此之多彪炳的戰績,哪怕如今賈家正接受整頓寧府倒是還好, 原先所有的僕從被賈蓉一口氣甩給三司調查,留下些的都是些嘴嚴,經過賈珍調、教的僕從), 可、榮府卻不一樣,大房父子被關, 且大房一系僕從本就不得志被“發配”居多, 如今更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忙著討好二房一脈, 而原本就驕傲的二房以及賈母的僕從, 愈發氣焰囂張了一分, 把主家的事情八卦了個徹徹底底。

只不過這一回八卦的重點,僕從們都搞錯了,以為是賈家後宅兩位主母鬥法,爭賈家的控制權,從來沒想到竟然不是後院失火,而是前院,是平日素來沉迷讀書好文的賈政老爺猛地要整頓宗族了。故而,等賈政一早帶人帶錢去寧府做交割時,二房的僕從才恍惚回過神來,進而賈家整個僕從也跟著目瞪口呆了。

“沒看出來啊,果然頂門立戶還是要靠男人啊,尋常事情都是太太,老太太出手,現如今賈家一陷入危機中,如此乾脆利落的竟然是老爺。”僕從們驕傲的議論著,訊息不知不覺就傳到了后街那些居住的族人身上,傳到了路人耳中,榮寧分宗的訊息跟一陣風颳過似的,瞬間便傳遍了大街小巷。

一些聽聞訊息的族人聞言,紛紛起身來尋賈政賈蓉等問個究竟。媳婦妯娌們約著一起要見賈母詢問。他們可不是榮府那些僕從,主子得勢,他們愈發得勢。他們還是要臉的!這種事情,真是前古未聞。

民間輿論傳播靠著賈家的僕從們,官場上便是靠著戶部的小吏們,當然也少不了賈蓉的推波助瀾。現如今賈蓉是個黑心芝麻餡的,更別提他身邊還有個臭皮匠軍師—賈薔。

賈薔自幼【上有賈珍溺愛,下有賈蓉匡助】,本就與寧府父子最為親厚,而後又得賈蓉臨去金陵時的囑託,走訪了京城農村,尤其是有賈家莊子的村落。所見種種帶給他的震撼頗大。他本就內性聰敏,再經賈珍一點撥,學識上雖比不得有賈珍親自教誨過一年的賈蓉,但是算計謀劃卻是比賈蓉更思慮周全些。畢竟寧府人多口雜,僕從大多一雙富貴眼,他是由於某些不得志僕從的誹謗,專門搬出去避嫌的。況且,賈薔他到底是沒爹沒孃的孩子,不同賈蓉正兒八經且又名正言順的獨苗嫡子,故而還是有幾分察言觀色的能耐在。

於是賈薔結合了些自己的市井觀摩的經驗,以及無數話本傳奇和梨園戲本的精髓,跟賈蓉討論了許久,決定要反其道而行之,不用眼淚去博人幾分“活該”的同情心,又避開賈赦大哭賣慘的戲路。他們覺得要給梨園看客們形成強烈的視覺衝突與打破他們常規認識侷限,這樣一齣戲才能紅,才能捧角。

不管怎麼樣,換湯不換藥。賈薔這帶節、奏的精髓還是把握的挺好。哪怕兄弟兩其實現實中都慫怕了,但是人前也絕對不掉一滴淚。反而時時刻刻展現出堅毅果決,忍辱負重,積極樂觀,要努力中興家族的上進少年郎形象。就算著實要賣慘,賈薔自己挺身而出,透過他的“口”來展現。

在戶部分宗塵埃落定後,兩兄弟回家知曉族人找上門來,便開始唱“大戲了”。首先,一唱一和給賈政這個新族長帶了高帽,讓人拿出威嚴說服族內一切反對音。而後在族老要哭賈家列祖列宗時,賈蓉借用御史常用手段—撞柱,直接昏過去。賈薔狠狠丟下一句:“非逼賈家九族不存,才甘心?要寧府斷子絕孫不成?”的話語,抱著賈蓉,揚長而去。

緊接著,賈蓉便頂著稍顯紅腫的額頭,在患難與共的賈薔幫助下,“艱難”完成對自己名下能夠調動資產的處理。當然,他們也不知道自己這些小計劃讓整個朝廷都跟著震動起來。非但戶部,順天府,御史臺,大理寺,刑部,便連禮部,兵部,還有四王八公等等老親們忙得連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上。朝臣們一邊要抵制住八卦心,一邊要權思帝王心思,判斷對賈家是落井下石還是雪中送炭。便連身在城外道觀的賈敬,面對一波波明裡暗裡來尋他的人,沉默半晌,瞅瞅揮舞小拳頭哼哼哈哈練武的小閨女,思前想後,一頭撞在了自己寶貝煉丹爐上,昏了個徹徹底底—他信三清!

等忙完自己的小計劃,賈蓉和賈薔偷偷換裝,避開僕從,悄咪咪來到京城著名的戲班子—來喜班。又一番喬裝打扮後,兩人吃著大餐,邊吃邊痛哭一下自己失去的金磚銀磚。然後回憶一下自己成功的“仙人跳”宰肥羊的畫面與蘇爽的心情。最後相互鼓勵要再接再厲,打起精神討論如何繼續“兩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再坑賈政一把,能夠減輕賈珍一行的罪行,非常非常的有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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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完全全不知自己深藏了功與名。

哪怕是帝王也沒有料到素日不起眼的小紈絝把他們都開刷了一回。當今收到暗衛傳回賈家來自道觀的最新情報,在聽聞賈敬被氣得撞鼎自殺後,都忍不住嘆口氣,有些念起舊情,寧府這一脈還真真只是敗家子而已。而且如今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賈赦也是個有宗族觀念的,哪怕出言不遜,語帶威脅,即使側面說明賈代善手裡還留些人脈亦或是某些人的把柄。

可哪怕如此,依舊抵不過黑心黑肺的賈政。這種人,竟然為了所謂的族長權勢,連自己的親孃都不顧了。當然,賈史氏也真是夠絕的,想得出放火來。

當今隨著暗衛反饋過的最新訊息,完完全全熄了為了整頓江南大計,打算拿賈家來投石問路的心思。這種人哪怕有利用價值,讓人起復,都是對他這個帝王名聲的傷害。

“李田,去傳朕令,將賢德妃貶成才人,打入冷宮。”當今吩咐後,又對暗衛道:“再給朕派人找,掘地三尺都給朕先把那賈蓉找出來,必須要活的,知道嗎?”他現在就怕有人渾水摸魚,把賈蓉給擄走了,畢竟在某些人眼裡,賈蓉也算他大哥慧太子的半子女婿了。

當然,若是賈蓉一不留神知曉自己被賈政坑了,後悔不已,上吊自殺或者幹出點同歸於盡的事情來,那也是重大事件了。早知道,也把人直接關大理寺了,現在蹦躂蹦躂著,都找不到人了。

哪裡曉得,連皇帝都在擔心他的安全,賈蓉一身花旦裝扮在身,慢悠悠的補全坑人大計。想不到好計策,還隨手翻翻戲文,照著戲本里如何對付丑角之計來激發靈感。

故而,直到左泉帶著賈家三人來到此刻已經鬧成菜市場的賈家宗祠,都明晃晃從寧府大門長驅直入時,官府依舊還沒尋到賈蓉和賈薔的蹤跡。當然,畢竟正常人想不到這兩“熊孩子”如此豁得出去臉面。畢竟,戲子乃賤籍,賈蓉好歹也是王孫子弟。而且就算想到了,要從脂粉堆裡分辨出兩個本就雌雄莫辨的少年,冒著摸一摸,奴家就跟您走,哪怕做小也無妨的“桃花運”,還是頗有難度。

賈蓉和賈薔看著衙役落荒而逃的背影,關門之後,驕傲抬頭挺胸收腹。他們塞的饅頭,發酵的超級蓬鬆酥、軟。

賈蓉捏捏饅頭,忽然間手拍拍肚臍之下的某個位置,一臉後怕:“幸虧來得不是斷袖,否則脫、褲子檢查怎麼辦?”

說完,還一臉凝重的進行了一下總結反思:“以後我要是追查人,肯定讓他們脫、褲子驗明正身。”

賈薔:“…………蓉兒,你的名字取得真有先見之明,可以試著遨遊天空。”

賈蓉:“…………”

就在賈蓉被損得垂頭喪氣時,在宗祠大堂隔壁廂房的賈赦也垂頭喪氣。雖然他們靠近男人議事地,但是婦人間的對話,勤勞的暗衛們每隔半柱香時間都會傳過來,總結這一階段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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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知道已經是“隔牆有耳”,賈母這會兒是被氣得依舊胸口疼得直抽筋。可哪怕心肝脾肺腎都疼得像被鈍刀子磨著,她此時此刻,於情於理總不能拆自家老二的臺吧?只得先打破牙齒往肚腹裡咽,且全了賈家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