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手將兩人交給趙伯雍,踏入須彌幻境。

穆長恭神識已喪,眾人出來後,看在楊篁的面子上,也不再和這罪魁禍首多作計較,反而同情他此刻瘋瘋癲癲的,將他安置在一處農家,頤養天年。

慕沁苦求蕭君圭,師尊撇不過面子,卻將慕漴的傷病治得好了幾分,只是未調理他失憶之病。慕沁見狀,心下稍安,兩兄妹辭別了眾人,遠赴他鄉,從此隱姓埋名過日子。

大秦、日照兩城無主,南曠微趁機收管其中勢力,大有一統江湖之勢,他雖有野心,卻不若穆長恭那般無所不用其極。

天下紛爭,至此便告一個短暫的終結。

太華山仍是縹緲如在世外,師尊仍是瀟灑如昔,常出外雲遊四海八荒。趙伯雍也常來尋了他,兩人相對豪飲,大醉上個幾天幾夜。

師兄常常獨自在太華山上佇立遠望,想著一些渺遠的過去。

溫軒的白發仍如霜雪,巫恆、承沅已尋到喜歡的女孩兒,容淵追到了洛煙蘭,步宛青和柔蘿常常悄立山下,凝望楊篁的一抹青影。

直到後來,遠方故人訊息寥寥,藍翼巨龍獸不知哪一日悄悄跑了,小狴依舊陪在她身邊。

它已同太華山北的一隻九尾狐成了親,它們的孩子形貌罕見,但毛茸茸的甚是可愛,喜歡在草地上滾來滾去地嬉戲,每當林悉抱起它們的時候,總會發出溫柔的叫喚,親暱地磨蹭主人的臂彎。

日子這樣一天天過下去,本是頗為愉快,東流水一般的好時光。

林悉一向是個活得很瀟灑的姑娘,很多事都無所謂。

她是人和山鬼的孩子,繼承了山鬼強大的靈力,可也繼承了山鬼永無輪回的悲哀。所以她覺得能活著已經是件大幸事。

只是後來她想起霄衡離去時欲言又止的那句話。

後來楊篁帶著師兄妹們歸來,眾人的神色皆狼狽,也皆哀憫。

溫軒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地瞧著她,想要說些什麼,又陷入一片令人驚惶的沉默。

再往後,師尊禦風歸來,懷裡抱著一個青年男子,一身白衣悽清似千年昆侖雪,點點血梅綻於其間。

仍是那樣絕秀的容顏,那樣靜如秋水的神色。

甚至仍是那樣一雙眼,眼簾輕闔,長長的睫毛在清風中微微顫慄,帶著冬湖夜雪似的清索。

她其實聽不太清師尊在耳邊喃喃的嘆息,依稀在說著這個青年男子,曾經因為救她,已經毀了一大半神通,傷重難愈。

後來踏入須彌幻境,為了擊破諸般幻象,他強行再次使用“紫微天祭”,已是自己走上了黃泉,縱是諸神在世,也救之不及。

所以他救回了師尊,救回了楊篁,卻救不回全昆侖最清澈的一雙眼。

師尊連帶著將他未出口的那句話也捎回。

這句話若由他來說,神色必如尋常時的孤寂,語氣也必如初逢之際的冷清。

“若我戰死,葬我於昆侖。”

阿悉,若我戰死,葬我於昆侖。

從此,便是渺渺三生路,相見永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