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零伍柒年陸月陸日,是吳謝回歸現實世界的第十天。

最初,他恍惚以為自己來到新的世界,下意識開啟世界資料,意念半天卻什麼也沒有調動出來。

二十分鐘以後,吳謝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家裡的床上——手臂早已恢複如常,他立刻跳起來檢查手機。

但當他翻遍自己所有的通訊錄和這些年寫過的同學錄,才震驚地發現,他連一個姓“yan”的朋友都沒有,更不要說認識叫“yansong”的人了。

他試著用各種方法聯系0001,呼喚了無數次系統,卻杳無音信,彷彿那些世界的穿越全都是一場荒唐且漫長的夢。

加起來也只經歷了七個世界,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而更糟的是,他關於那些經歷的記憶,真的像夢境回爐一樣,正在迅速消退。

本來想把關鍵點記下,但前一天記錄的東西,第二天總會莫名其妙消失,雖然這被迫讓吳謝靠強聯想的方式來記憶那些正在遺忘的東西,卻也成功印證了他之前的經歷並不僅僅是一場莫名其妙的夢——r.yan肯定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只是他暫時還沒有找到而已。

現在被銷毀的記錄本和電腦檔案,很有可能是第七世界露出馬腳的病毒在吞噬。

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仍然處在虛構的資料世界中,並且,依然被病毒監視著。

對方想要拿走他的記憶,繼而獲得他靈魂的支配權。

吳謝明白自己這些話如果說出去,在別人看來就像一個被害妄想症晚期患者,所以這件事,他暫時誰也沒告訴。

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來找他,也只是推脫說前段時間去國外做了手術。

這位好朋友的英文名叫懷特,中文名吳謝有些忘了,畢竟在那些世界裡,他算待了有十幾年,與這個社會脫節已久,只能勉強記得對方的外號,張口閉口“白某人”。

第一次喊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其實覺得有些怪,習慣以後也就沒再別扭——白某人當年跟他一樣都是金融系,在投行幹了兩年就離職了,並沒有深入金融行業,而是轉向商業路線,出去創業。

兩人最開始的交集是當年的聯校籃球賽,白某人作為學弟來請學長們去打友誼賽,吳謝作為班長組織活動,就這樣認識了。

這些年相處過來的很多細節都已經模糊,就記得白某人很會來事,而且兩人興趣相投,比如都喜歡喝茶;都想用熱血和實力改變命運證明自己;都有過充滿壓迫和束縛的童年;都愛抽煙,不過白某人更迷戀雪茄的味道,普通的煙已經不怎麼抽。

吳謝大學畢業以後就進了證券公司,做的是操盤手,最開始只是打雜工,但他專業底子紮實,做事認真又懂得變通,在職業生涯中拼死拼活地努力攥取機會。

不斷突破的業績使他得到各路人馬的賞識,晉升也變得理所當然,他很快成為職業經理人,由於年輕且穩重,被當時的上司器重。

那時的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破産股民闖進交易所,以引爆□□為脅迫,要求交易所負責他在投資當中的全部虧損資金——恰巧,那天他被手下的資訊員找去交易所談話。

後來他意識到,這是一場預備已久的陰謀。

因為說好半個小時內出現的資訊員並沒有出現,就在那半個小時裡,情緒激動的股民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引爆了□□。

當時旁邊站著一位嚇傻的女性客戶,他下意識過去把人推開。

再醒來,手術已經結束。

出院以後,一切物是人非,他在上司的百般挽留下選擇離職,本想冷靜半年,在等待傷口完全癒合的期間好好想想未來的路該怎麼走,這時,白某人找來了。

白某人提議兩人可以合夥做醫療器材,他依稀記得自己是答應過的。

結果半年不到,就是一個普通的晚上,他突然進入中轉站,強行被0001給繫結——就這樣進入好多個奇妙的世界,認識了r.yan。

原本心不甘情不願,如今,反而巴不得現在經歷的一切才是做夢,每天入睡前都期望醒來就能聽到0001有些死板的電子音,想聽它說“當前世界載入完畢,正在投放中,請稍後”,接著,就像他這些年一直在做的那樣,以各種方式與r.yan相遇。

他到底該怎麼辦,才能再見到那個人呢?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回去?

“阿謝,阿謝?”

吳謝回過神來,正對上雙放大的銀灰色眼眸,不由渾身一震,撞掉了桌上擺著的醫學報紙,紙片像流水一樣嘩啦啦地掉下去,原本整齊排列的期刊這下全亂了。

“你怎麼突然靠這麼近。”男人心煩意亂地把手裡剩餘的紙張丟在桌上,彎腰去收拾地上的淩亂,“要不是我自制力強,剛剛你這臉就保不住了。”

白某人也連忙蹲下來一起撿,很委屈地說:

“誰知道你聊專案都能走神的,我正在跟你說立項的事情,忽然就不動了,你這樣才嚇人啊哥。”

吳謝不再說話——他剛剛的確在走神。

“這是那邊器材接頭人的名片,你看一下。”白某人把報紙摞好,從懷裡掏出一張名片,“是上次你很感興趣的顏姓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