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part.13(第1/3頁)
章節報錯
青瓦白牆,細雨滴答。
吳謝是在那人清朗的讀書聲中醒過來的,面前冰藍的熱感圖中飄著針尖一樣的雨線,趴在窗簷的手臂已經麻掉,稍微動了動,便發覺肩膀上有些沉,他抬手去摸,卻摸到一叢毛絨絨的東西,應當是用某種動物做的毛披肩。
這時,言嵩正讀著狐妖與鼠妖的故事,正說那狐妖也化作一隻老鼠,花了許多時間,終於讓鼠妖相信它是同類,兩人就此成為好友,正打算攜手江湖,去做一番大事業——就在這時,一隻披著灰皮的狼妖也到了此地,盯上了看上去最好欺負的鼠妖,打算吞噬它補充自己的功力。
吳謝聽著故事,心裡想這只大灰狼怕是討不了好,那隻鼠妖也不是吃素的。卻聽讀書聲停了,肩上的披肩被人掖了掖,言嵩語氣溫和,裹著十分的關心:
“阿謝累的話去床上吧,在這裡睡會著涼。”
吳謝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撐著窗簷就要起身,卻忘了自己的膝蓋早被剜走一塊肉,踩實了地板,疼倒不疼,就是差點因為使不上力摔下去,結果被青年抱了滿懷,打橫送去榻上,褪下鞋子,抽走披肩,還幫忙把被子蓋好,實在貼心得不能再貼心。
吳謝只覺得心裡發慌。
自從逃跑失敗被言嵩帶回來以後,對方找來個真大夫給他診脈,也不知道跟言嵩說了什麼,這人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翻轉,不僅沒再時不時又笑又哭地折騰他,還好吃好喝把他供起來,彷彿他是什麼名貴花瓶,磕著碰著就會碎掉,恨不得拿個軟墊把他整個人都包住才放心。
解藥已經完成,現在由系統進行保管,但只要他願意,隨時能取出使用——吳謝知道這副身體怕是撐不了太久,自己應該盡快把“喚醒言嵩”這件事完成,但到了這樣的時候,他卻開始猶豫。
他意識到言嵩對他的感情已經發生質變。
這個人已經不再把縱天罡當成一個折磨他的幌子,甚至試著幫助他修習,但由於這具身體幼年受過暗傷導致失明,再加上錯骨散功時傷了元氣,之後的頻繁失血也讓種在體內的裂心蠱開始反噬,根本無法承受外來內息的引導,更沒有辦法自我修煉,所以只能暫且放棄。
言嵩如今每日都會幫他把當初錯骨過的地方用特殊手法按上一遍,希望他能快快好起來,而系統則每天都催他給言嵩下藥,並表示長痛不如短痛,拖得越久言嵩付出越多,等他死的時候就就會越受不了。
吳謝想了想覺得也是,他不打算再等,也不想為自己的離去設計什麼儀式,他希望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如這幾天連綿不斷的陰雨天氣,對言嵩而言不過是與昨日並無不同的日常。
盡管他知道這種希望只是另一個謊言罷了。
青年照慣例去摸他藏在被子裡的手,搓暖之後喟嘆道:
“怎麼總是這樣涼。”
然後他脫下靴子,將被角掀開,自己也一併鑽了進去,暖烘烘地在男人身旁當一個自動發熱的人肉熱水袋。
按理來說吳謝這時候會一動不動地躺著,基本上是睡著了,但今日卻有些不同,男人沒有被握著的那隻手從被子裡鑽出來,在臉上摸索一陣,在青年彷彿石化的注視中,慢慢把遮目取下,張開了那雙月一樣明亮的眼眸。
“怎麼了?”言嵩慢一拍地反應過來,湊過去問,“戴著不舒服嗎?”
“想喝水。”吳謝說。
言嵩於是拉出床頭旁的小櫃,給男人倒了杯水遞過去,男人喝得很慢,長卻有些稀疏的眼睫垂著,顫動間撩得他的心癢癢的,很想輕輕撫摸上去,亦或在那裡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杯子回到他的手上,言嵩把剩下的水喝幹淨,嗒地一聲將它扣回壺嘴,轉過身來,卻被驟然傾身的男人吻住。
言嵩愣住了。
細細的水流從那人嘴裡湧進他微張的口腔中,有些發苦,是藥的味道,然而不等他拒絕,一個東西就從那人舌尖順著大量的水流頂進他的嘴裡,那應該是個藥丸,進入他口中以後就化為苦澀的暖流滲進咽喉,讓他想用咽腔抵住都來不及——吳謝的吻是前所未有的熱烈,主動,強勢,言嵩被男人禁錮在狹小的範圍內,兩人牽著的那隻手被男人強行分開,化為五指相扣的緊纏,發冠上的簪被人拆下,長發披散,兩人的喘息聲皆急促不堪,直到言嵩喉間一甜,他這才猛地把男人推開。
他靠在床頭嘔出無數塊狀的黑色物體,像內髒碎片,五髒六腑彷彿都在燃燒,久違的裂心蠱發作的感覺從心頭湧上,他強行剋制住殺戮的慾望,卻聽到男人哈哈大笑的聲音,隨後腰腹一涼。
疼痛像已經嘗慣的滋味,比起內心深處湧動的巨大失落與空虛,他甚至都覺得那已經不算什麼,他回頭去看那個依然在笑著的人——蒼白的面色上帶著久違的紅暈,清澈的眼眸微微眯起,似乎做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薄唇也難得咧開,竟然是他從未見到過的燦爛。
男人的笑聲逐漸停息,喘息著朝他所在的方向凝視許久,最後像終於安心一般倒在被子上,那帶血的簪子也被納入懷中,安靜合上自己藏著月亮的眼睛,一句話都沒有留。
“你就那麼恨我嗎?”
青年悲傷的語調裡含著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