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佇立著一間很小的臨時手術室。

這種手術室通常租借給外部人員,所以裝置相對來說比較簡陋,但吳謝並沒有表示不滿,他將一個大箱子放在通道口,彎腰脫鞋,宋薇見走在前面的兩人都開始換鞋,猶豫一會兒,還是從櫃子裡取出滅菌拖,低頭去解鞋帶。

鞋帶剛解開,就聽到鄔童笑了一聲。

“你居然不穿襪子。”

“……”

宋薇陰森森呲牙回應:

“你再笑信不信我把你的襪子扒下來穿?”

鄔童於是止住表情,跟著老師窸窸窣窣穿上手術衣褲,眼鏡下的眼睫微微垂著,宋薇站在她旁邊套衣服,忽然覺得這女人雖然看上去厲害,但有些時候還是挺乖的……比如現在。

吳謝沒有對她們的互動投予任何關注,他拄著柺杖將那隻箱子拎進刷手間,沒過多久裡面就傳來洗手的聲音,待一行人準備好,男人率先進入手術室,刷地拉開深藍色簾子,就看到裡面被束縛帶牢牢綁住的,已經完全喪屍化的人類。

“感染多久了?”男人將箱子放在手術櫃上,回頭詢問。

“送來的時候已經感染一小時,手術室三小時前預定,沒超過六小時。”女人熟練地檢查起束縛帶,“檢查完畢,沒有問題,隨時可以進行注射。”

喪屍仍然不斷掙紮著,從外貌來看,這應該是個年輕的男人,臉部和手臂上有很明顯的抓傷,應該是透過血液傳播感染的。

此刻它瞳孔散大,呈腦死亡狀態,但在病毒的控制下卻維持了額葉聯絡區與運動中樞的活性,透過不斷進食供養身體,就能使病變的腦部再度恢複活性——只是這種活性,機械且無意識,已經不屬於“人類”的範疇。

他們很快在對方身上裝好各類檢測儀,其中包括心髒檢測,吳謝在試驗品的手腕上找到凸顯的靜脈,他讓宋薇和鄔童聯合摁住對方的手腕,首先給“患者”紮上輸血液,實際上輸進去的是造血幹細胞,當然還有些別的物質,這是他們目前測試出來能讓喪屍已經壞死的血管內血液再次進行流動的新造血劑。

喪屍尖利地嘶吼著,扭曲成一個痛苦的姿態,然而吳謝在耐心等待時機,當他發現試驗品原本已經停跳的心髒開始再次跳動時,他終於從箱子中取出玻璃注射劑,將珍貴的藥劑順著血液一齊打進了靜脈中。

心髒劇烈跳躍,血壓升高,白細胞增生,活性物質與病毒結合,抑制dna病毒合成——最先被記錄下來的是男人口腔分泌物的減少,接著是青灰色面板向正常膚色的轉變,大量鮮血溢位,痛覺意識覺醒……

筆尖一頓,吳謝猛地抬頭看向突然被拉扯變形的束縛帶,不敢置信地在紙頁上畫出一條歪曲的線,只聽“啪”“當”兩聲,徹底掙脫束縛的喪屍毫不猶豫地撲向高大的男人,張嘴就咬了過去!

手術室內空間狹小,吳謝無法轉向,他只來得及單臂護在胸前,手才摸進箱子裡,整個人就被大力震到牆壁上,好在他反應很快,一個肘擊打中試驗品脖頸,硬是沒讓對方咬到,抓起柺杖將嘶吼的喪屍頂開,半邊身體都在發麻的吳謝勉強挪開兩步,就聽到鄔童的驚呼:

“老師!”

那個瞬間發生的很快,快到等吳謝回過神來,宋薇已經把鄔童整個人抱進懷裡滾翻在地,無菌手術服也被撕開一個大口子,那隻外表快恢複成人類的喪屍轉移目標,蹣跚朝她們走去——就在這時,吳謝舉起了槍。

箱子裡除了試劑,還有以防萬一準備的熱武器。

“砰。”

喪屍膝蓋被洞穿,一蓬鮮紅的血灑在地上,它猛地跪倒下來,嘶嘶叫著,之前咬人的兇性似乎隨著藥效的發作慢慢收斂。吳謝舉著槍走到他後面試著檢視情況,就在這時,熟悉的冷意從尾椎攀爬至肩胛,像風一樣掃過。

一切聲音止息。

試驗品突然死亡。

唯餘錯亂而劇烈的喘息。

實驗告一段落,宋薇翻身坐起,揪著鄔童的領子就吼:

“你他媽是不是個傻子,要不是老孃在這兒你就死了知不知道!你腦子裡塞的都是什麼,草料嗎?!”

鄔童餘驚未消,無意識地看著她,眼鏡歪下來也沒感覺,顯然還處於懵逼狀態。

變故發生的時候,她看到試驗品突然撲向老師,腦子裡一片空白,好在老師及時回擊,還撤開了一點距離,但她沒料到試驗品反應居然這麼快,下意識就沖過去把那個要傷害老師的物體撞開,當試驗品的利爪朝她抓來,來不及絕望的她身體忽然一輕,再然後,整個視野開始瘋狂旋轉。

她被人抱著滾到了地上,宋薇怒視的桃花眼格外透亮,即使口罩覆蓋了大部分表情,兩人依然能清晰地觸碰到對方皮肉下無法掩飾的顫抖與恐懼。

“鄔童。”檢查完屍體的吳博士抬了頭,沉穩道,“沒事吧?”

宋薇怒道:

“你看她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我沒事。”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宋薇先愣了一下,嘴裡小聲說著髒話,放棄般地把女人扔在一邊,剛想撇開關系走人,卻發現對方還緊緊攥著她的手術服。

“老師,你……”鄔童終於覺出後怕的情緒來,“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