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蒼微微垂下眼, 卻是一側的梧秋不自覺的別過眼, 似有些不安之色。

沈千容抓住楚雲蒼胸前的衣襟, 冷聲質問道:“你到底要他做什麼?”答案似乎就要呼之欲出, 可她不敢想,這一刻, 竟只盼望著楚雲蒼能有別的說辭。

卻是梧秋在一側站得身子僵硬, 率先低低道:“皇上令之祁前去,是擔憂葉將軍有不軌之心。如若葉將軍舉兵反叛, 之祁可……先斬後奏。”

沈千容死死地盯著楚雲蒼,滿目腥紅。她的嘴角忍不住抽搐,半晌方才咬著牙憋出幾個字來:“皇上,果真是好手段!”

楚雲蒼別開眼, 不去看她:“朕是皇上,自是要考慮周全。”

沈千容竭力忍著心底洶湧而來的絕望,忍著眼眶中的晶瑩,手指緩緩垂落,心下頭一次生出冷冽的殺意來。

然而不知為何,明明她的身子恢複如常,卻總也無法令指尖泛了鮮豔的紅色。最終,只得作罷。這天下不穩, 如楚國這時再次易主, 只怕又是百姓流離。

她死死地盯著他,恨恨道:“楚雲蒼,如葉闌青當真死在了那裡, 我不介意令你這天下易了主。”說罷,脖子就猛地被人鉗制住,楚雲蒼輕哼一聲,忽而猛地丟開她,嘲諷道:“你也莫以為你那位師兄當真為了你什麼都可以做。他是南國太子,可也僅是太子。沈千容你還不知道吧?當初葉闌青出現在那個小鎮,此事如此機密,若雅是如何得知的?”

沈千容伏在地上劇烈的喘息著,一面驚異的看向他,楚雲蒼這才蹲下身,食指勾挑了她的下頜,悠悠然道:“自是你師兄傳信,若雅才能知曉葉闌青的去處。”

楚雲蒼看著她絕望不可置信的面容,站起身,不由得輕笑道:“你自以為他疼愛你,然這疼愛卻也是有限的很。你要同別人在一起,他怎能咽的下這口氣?”

“我不信!”沈千容慌亂的搖著頭,一側的梧秋很想彎下腰扶她起身,然她身子不便,連蹲下身的動作都做不來,如此,只好在她身邊靜靜守著。

楚雲蒼轉過身,正望見太醫走來,遂示意身側的宮女將沈千容扶到床上,命太醫為她診治。沈千容倔強的收回手:“先為柳夫人診,她的産期快到了,還請皇上多備些人守著。如是他們母子有恙,只怕壞了皇上的事。”

楚雲蒼瞥向她,眸子裡自是盛滿了怒氣,冷冷的瞧著她,沖那位不知如何是好的太醫下令道:“還愣著幹什麼?如是她出了意外,你們所有人都得死。”

沈千容緊咬著牙,終是讓太醫先行為她診了脈。

確認了沈千容無事,楚雲蒼便甩手走了,只是到底是留下了太醫,照看著梧秋,直至她生産。

沈千容瞧見太醫走了,便屏退了左右,下床走至外室,坐在梧秋的床邊,輕聲寬慰著她:“你安心生産,柳之祁一定無事的。為了你和孩子,他不會有事的。”

梧秋垂著頭,淚水滴落在沈千容的手背上,良久方才哽咽著道:“如是葉將軍……果真叛了呢?”頓了頓,又是慌忙補充道,“我並非不相信葉將軍為人,之祁能與將軍成為摯友,葉將軍為人自是無愧天地。只是……”

沈千容微微一笑:“你放心,他不會選我。”

“嗯?”梧秋驚異的看向她。眼前這個女子為了葉闌青幾經生死之事,她是有所聽聞的。怎的到了她的口中,葉闌青竟似並不看重她一般?

沈千容微微垂眸,明明是特意寬慰她,說話間卻還是有了些苦澀之意。

她緩緩道:“先前皇上為了長公主和葉闌青賜婚,便是以將軍府上下作為要挾。”梧秋微微鎖著眉,仍是不解何意。沈千容輕笑,“以葉闌青的實力,他是可以將我從皇宮中帶出,我們遠走高飛的。但是他不能。”

“他不能讓那麼多無辜之人因他枉死。所以,他舍了我。”

“你別笑了。”梧秋反手握住她的手,眸子的淚倒是先沈千容一步流落下來。原本,她與眼前這個女子素未有交集,可現下聽她所言,心下卻是酸澀難忍。

所愛之人在面臨生死抉擇之際,放棄的總是自己。這讓她情何以堪?

梧秋這一副哭泣的模樣,卻是讓她的淚沒有流落的必要,她仍舊嬉笑著,仿似全然無所謂一般道:“無事無事。當日,不過是那些他不看重的將軍府內的人,現下為了你和柳之祁,他必不會做出令柳之祁為難之事。況且,他就是這樣的人,忠義在心,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反叛的,你安心就好。”

“那你呢?”梧秋聲音略有些沙啞道,“我看皇上的意思,卻不是說葉將軍反叛他便留不得他。怕是這一戰後,皇上已經做好了拿掉葉將軍性命的準備。你怎麼辦?我聽之祁說,你和葉將軍身有情花蠱,如是葉將軍出了意外,你也活不成的。”

“我……”沈千容終於收斂了笑意,微微沉吟道,“我倒是不怕死,只是就這般死了,不值得。”

“那……”

沈千容微微眯眼:“放心,他不捨得我死,即便是為了我,一定會好好活著的。”

梧秋凝著她,張了張嘴,終是什麼都沒說。盡管,她很想問一問她,萬一,那個總是舍棄她的人,這一次又舍棄了她呢?

當日長公主大婚,她也聽聞一二,但如是落在柳之祁的身上,他縱然不得不娶了長公主,也斷然不會令她受了委屈。